易景君對胡孝民的敬佩,是真正發自心底的。如果說誰能查出內部的共產黨,那非胡孝民莫屬。
易景君哪知道,胡孝民已經給他挖了個大坑。
胡孝民讓他給林相泰三五天時間,就是為了讓林相泰有個應對時間。
至于監視,他是交給曾自求,而曾自求與新四軍,現在穿一條褲子。
下午,馮五與湯一貫見了一面。晚上,曾自求和林相泰都得到了消息。
林相泰原本很緊張,易景君讓他寫出在新四軍發生的一切,見到過什么人,說過什么話都要說出來。表面上是要樹他為典型,但林相泰清楚,一定是易景君在懷疑自己。
如果這份報告沒寫好,易景君一定會懷疑。
還好,上級及時傳來消息,是孫其敏舉報了自己。并且舉報內容他也知道了:孫其敏看到自己與新四軍的干部單獨談話和見面。
林相泰腦海里馬上顯現了在根據地的場景,當時確實與上級見過面,還談到了再次潛伏到偽軍的任務。
原本這是很隱秘的事,沒想到還是被孫其敏注意到了。
林相泰被俘時,與孫其敏關在一起,自己的一言一行,他確實有可能知道。
但孫其敏據此就要斷定自己是共產黨,那就要失算。至少,在他掌握了這些信息之后,孫其敏不可能再得逞。
“參座,這是林相泰和孫其敏各自寫的報告。”
易景君在拿到他們的報告后,第一時間送到了胡孝民的辦公室。
特務營是他的政績,也是能否升職的保健。其他地方可以出現共產黨,特務營絕對不能出現共產黨。特別是林相泰,更加不能是共產黨。
“你覺得怎么樣?”
胡孝民看了看,林相泰基本上是按照他的要求去寫的。把被俘之后的經過,事無巨細全部寫了下來。在提到新四軍的干部找他談話時,林相泰也寫得特別“詳細”,他指出,這是新四軍的干部,希望他能帶著全連投奔新四軍,苦口婆心地做他的思想工作。
林相泰當時敷衍了事,轉身就逃了回來,用實際行動表明了心跡。
而孫其敏的報告平淡無奇,他被俘之后,與林相泰關在一起,看到林相泰被新四軍干部叫出去兩次單獨談話。林相泰回來之后,有反常舉動。而且,看守他們的新四軍戰士,對林相泰似乎比其他人要友善,他據此懷疑林相泰是共產黨。
再回想支援南坎的戰斗,他們面對新四軍,還沒怎么抵抗,林相泰就下令投降。有些士兵一槍都沒開就繳械投降了,這也說明林相泰根本沒有與新四軍作戰的想法。
回來之后,林相泰擔任第五集團軍直屬特務營長,表面上好像沒有問題,孫其敏總感覺他有問題,特務營也有問題。
易景君說道:“孫其敏確實有些疑神疑鬼。”
他仔細看了兩人的報告,林相泰的報告坦坦蕩蕩,不管什么事情都說得很清楚。無論是面對新四軍的戰士還是干部,只要對方開了口,說了什么話,他都盡量寫了下來。碰到實在記不清的,也要把大概意思寫清楚。
林相泰給他的感覺非常誠懇,這樣的人如果是共產黨,那所有人都是共產黨了。
相反,孫其敏給他的感覺不太好,他覺得孫其敏總是藏著掖著,講話說一半留一半。
胡孝民鄭重其事地說:“有疑心是好事,我們的職責,就是要隨時懷疑所有人,甚至包括自己和身邊最親近的人。但是,如果疑心是出自私心,也是要堅決打擊的。”
他的潛臺詞很明確,孫其敏的行為很有可能別有用心。
易景君深以為然地說:“我很認同參座的意見。”
胡孝民又問:“對兩人的監視有結果嗎?”
易景君說道:“暫時一切正常。”
胡孝民說道:“讓他們動起來,天天在軍營,當然是正常的。”
易景君眼睛一亮:“這個辦法好。”
林相泰在接下來的幾天,基本上沒怎么離開軍營。他可以通過曾自求,很方便地與組織聯絡,又何必讓人增加疑心呢?
孫其敏則不然,他在軍營待的時間一長,就渾身難受。
這不,第二天發軍餉,當天下午他就一溜煙跑了出去。
孫其敏之所以跑回來,是因為受不了新四軍的條件艱苦,以及嚴明的紀律。他最大的愛好是賭錢,這也是很多男人的通病。而新四軍紀律嚴明,根據地也沒有條件,他又怎么待得住呢?他要是敢在部隊里賭錢,會被軍法從事。
泰縣是有賭場的,抽著大煙,賭著小錢,這種日子實在太愜意了。
賭場人多眼雜,監視孫其敏很難。還好,孫其敏一進賭場,眼睛就盯著桌面。就算情報科的人在他旁邊,孫其敏也沒有發現。
“小,小,小,唉呀!”
孫其敏發出陣陣嘆息,今天他手氣很差,他那點軍餉經不起輸。
孫其敏決定去后面的休息室抽口煙,養足精神再來決斗。
然而,就在他擠出來時,有一個陌生長衫男子,趴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孫其敏還沒反應過來,那人已經離開了。
跟在孫其敏身邊的監視人員,馬上扒開人群跟了出去。出得賭場,看到長衫男子朝東邊走去,他迅速跟了上去。
長衫男子很警覺,出去后專走小道,在巷子里穿來穿去,很快就將他甩掉了。
回到賭場后,發現孫其敏也不見了。他在賭場轉了一兩圈,把每個角落都轉遍了,最終還是一無所獲。無奈之下,只好回去報告。
曾自求得知之后,找不到胡孝民,先向易景君報告了。他與湯一貫商量,處理孫其敏的事,可以向易景君報告,最后再借胡孝民的手。
曾自求很是篤定地說道:“易處長,孫其敏今天的表現極不正常,在賭場與他接頭之人很不簡單,竟然把我的人都甩掉了。”
易景君聽出了曾自求的話中之意:“你的意思,孫其敏是共產黨?”
曾自求點了點頭:“八成是。”
易景君喃喃地說:“這么說來,他賭錢是假的?”
曾自求說道:“他要是不賭錢,怎么出去?在賭場接頭最是隱秘,誰也不會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