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憶定盤路往北走,過了開納路不遠就是九風茶樓。馮香蓮很機智,快到開納路時,讓車夫右拐去三角公園。
馮香蓮原來住在同泰里5號,距離三角公園不遠,對那里的地形非常熟悉。進到公園后,那兩個男子沒跟住,很快就被甩掉。
換在平常,馮香蓮肯定會中止接頭,身為交通員,時刻都要小心謹慎。然而,今天情況不一樣,如果下午不把鑰匙交給賀佐臨,影響了組織的任務怎么辦?
在擔任胡孝民的交通員前,馮香蓮是宣過誓的,寧可犧牲自己,不可傷害組織,也不可危及其他同志的安全。
如果下午不能把鑰匙和情報傳出去,就有可能傷害組織。
胡孝民每次交給她的任務都很重要,必須保證完成任務。真要到了萬不得已的情況,為了組織和胡孝民的安全,她隨時準備犧牲自己的生命。
馮香蓮重新收拾好后,找了個公用電話,給九風茶樓去了個電話,這是他與賀佐臨約好,緊急啟用第二聯絡點的暗號。她是交通員,不能把任何危險帶到交通站。
馮香蓮等賀佐臨接了電話后,用焦急地聲音說:“表哥,聽說姑媽生病了?”
賀佐臨沉吟道:“是啊,我正要去醫院看她。”
這是兩人約好的暗語,在第二接頭地點見面。
一個小時后,兩人在法租界一家小咖啡館的角落里見了面。賀佐臨終于拿到了碼頭給的鑰匙,以及碼頭的最新指示。賀佐臨知道情況緊急,碼頭給的鑰匙,應該就是弄到的電臺和配件。
咖啡館為了調節氣氛,在角落里點了幾根蠟燭,在馮香蓮的掩護下,賀佐臨借用蠟燭的火焰烤著鈔票。很快,上面露出一行字,寫著一個地址和旅館的名字以及房間號。
賀佐臨看完鈔票上的字跡后,將鈔票用火燒了,同時又問:“剛才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馮香蓮啟用備用接頭方案,一定是遇到了特別的事情。
馮香蓮不以為然地說:“其實也沒什么,就是身后多了兩個尾巴。”
賀佐臨站起身叮囑道:“我去霞飛路旅館拿碼頭的貨,先走一步,你注意安全。”
馮香蓮問:“現在已經安全。你要去旅館,要不要我陪你?”
賀佐臨看了馮香蓮一眼,沉吟道:“你要換套衣服,最好發型也換一下。”
馮香蓮笑道:“沒問題,我去成衣鋪買套衣服就是,至于發型,隨手可換。”
她以前是干走梳頭的,每天的工作就是給別人梳頭,換發型的事,確實是搭把手的事。
馮香蓮去成衣鋪買了件粗布旗袍,換下了顧慧英的這套洋裝。馮香蓮的身材很好,旗袍穿在身上,簡直跟定做的一樣。再把頭發盤起來,在腦后挽成一個發髻,立馬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兩人攔了輛汽車,一起去了霞飛路。他們有鑰匙,知道房間號,很順利進入了房間。賀佐臨進房間后,很快發現了床底下的箱子。打開一看,眼睛都直了。
賀佐臨驚訝地說:“碼頭同志真是神通廣大?一天就搞來了電臺,簡直就是全新的。”
馮香蓮抿嘴一笑:“他本事大著呢。”
如果賀佐臨知道,碼頭同志是特工總部的情報處長,恐怕眼珠子都要掉下來吧?這是胡孝民的機密,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說的。
賀佐臨叮囑道:“等會我去送電臺,你先回家。”
電臺拿到,必須第一時間送過去。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地下工作者,他非常清楚,電臺對于上海地下黨的重要性。
馮香蓮說道:“我陪你一起去。”
賀佐臨嚴厲地說:“服從命令!”
他要去的地方也在法租界,不用出租界,就不用被檢查,他提著這個行李箱,不會有什么危險。讓馮香蓮陪自己來旅館,已經有違反組織紀律之嫌,再讓她陪自己送貨,那是堅決不行的。
馮香蓮沒有再爭,她不能出來得太久,在胡孝民下班前必須到家。
等賀佐臨走后,馮香蓮在房間換好衣服,把發型也換了回來。她是穿著顧慧英的洋裝出來的,回去之前,也得恢復原樣。
離開旅館時,馮香蓮攔了一輛人力車,先去同泰里,拜訪了原來的老鄰居。她同泰里5號住過一段時間,周圍的住戶都認識。如果有人問起下午她去三角公園的事,可以有合理的解釋。
同時,在三角公園換掉人力車,也是為了安全著想。
胡孝民是第二天早上,在后花園鍛煉身份時,才知道馮香蓮被人跟蹤的事。
胡孝民沉吟道:“從現在開始,你不能再與賀佐臨聯絡。”
或許在馮香蓮看來,昨天只是一次意外。可胡孝民清楚,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沒把事情弄清楚前,馮香蓮最好什么都不能做。
馮香蓮說道:“我覺得可能是他們搞錯了,就算有人跟蹤,我是你家的傭人,他們又敢怎么樣?”
胡孝民搖了搖頭:“你是小瞧了這幫特務的陰險,他們什么事都干得出來的。這段時間你正常活動,保持常態,但不能接頭。”
他首先得弄清楚,昨天跟著馮香蓮的,是哪個單位的人?上海搞情報的單位很多,就算是特工總部,其實也是各自為政。每個行動單位都有情報科,都有可能跟蹤馮香蓮。
另外,就是要知道,他們為何會跟著馮香蓮。稍微打聽一下馮香蓮的身份,不難發現,她是自己家的下人。特工總部情報處長家的下人,豈是隨便能跟蹤的?
顧慧英在去76號的路上,跟胡孝民說道:“昨天劉媽告訴我一件事,王瞻總喜歡纏著香蓮說話,香蓮出門時,總要調侃一番。另外,他還經常給人打電話。”
如果她不知道胡孝民的身份,肯定會懷疑,王瞻是不是針對自己。可現在,她更覺得,王瞻針對的可能是胡孝民和馮香蓮。
胡孝民點了點頭:“哦,自從這個表舅來了之后,我都沒怎么注意他。”
顧慧英意味深長地說:“聽說,他很好賭,還欠了不少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