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義雄的話,相當于特高課的命令。雖然收了胡孝民的錢,可王圓瑛和蘇德勝令他顏面掃地,必須緝拿歸案。
胡孝民信誓旦旦地說:“請渡邊君放心,情報處將全力以赴,他們雖跑了,應該也受了傷。我會在全市所有的醫院、診所、藥店布下眼線,只要有槍傷病人,一律監控。”
渡邊義雄說道:“不,要加大范圍,只要是受了外傷的,不管是不是槍傷,都要掌握。”
胡孝民把祝瑞庭定性為“軍統內奸”,還抄了祝瑞庭的家,他知道,這是胡孝民幫自己減輕責任。但祝瑞庭不死,他這一關就難過了。兩個憲兵分隊,連兩個軍統叛亂分子都沒抓到,他還有臉回特高課交差嗎?
不管如何,都要抓到王圓瑛和蘇德勝。為此,他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從憲兵隊回來已經很晚,到家后已經是下半夜。他到二樓時,還是驚動了顧慧英。
顧慧英在胡孝民的車子開進來時就已經醒來了,等胡孝民上樓后,她已經披著外套走了出來:“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胡孝民隨口說道:“在徐家柵狙擊軍統。”
顧慧英擔憂地說:“這種事你去干什么?槍林彈雨的,受了傷怎么辦?”
自從親手除掉劉媽后,她在胡孝民面前表現得更像中共。然而,令她失望的是,胡孝民對她的態度,并沒有明顯的變化。顧慧英甚至覺得,胡孝民對她似乎多了一層警惕。
是因為自己正式列入胡孝民的考察名單?還是胡孝民看出了什么?她希望是前者,也必須是前者。
胡孝民一邊脫著衣服,把里面的馬甲解下來:“我穿了防彈馬甲,又離得遠遠的,子彈打不到我。”
防彈馬甲里面裝了鐵板,小幾十斤呢。
顧慧英看到胡孝民的皮包鼓鼓囊囊的,問:“這是什么?”
胡孝民笑道:“都是錢。”
顧慧英詫異地問:“你去狙擊軍統,怎么有這么多錢?”
胡孝民嘆息著說:“原本是狙擊軍統,結果差點落到軍統的陷阱。還好,及時識破了軍統的陰謀。這不,抄了祝瑞庭的家分到手的。”
顧慧英有些明白胡孝民的用意,這個祝瑞庭肯定不是好人,她故意嘆了口氣:“你可真敢下手。對了,今天我看到溜一眼了。”
胡孝民一愣:“溜一眼?好久沒看到她了。”
顧慧英的語氣有些沉重:“她告訴我一件事,香蓮…死了。”
胡孝民重重地嘆了口氣,表情恰到好處:“馮五跟我說了一句,當時給了他一點錢。”
顧慧英很是責備地說:“此事你怎么不告訴我?馮五還在九風茶樓門口擺車?”
得知馮香蓮死后,她覺得自己毒殺劉媽是正確的。她相信,如果劉媽順利回到了重慶,胡孝民一定會很遺憾。
胡孝民點了點頭:“是啊,偶爾能看到他。”
溜一眼“碰”到顧慧英,是他特意安排的。顧慧英的心思,他一直看不懂。按照胡孝民的原則,看不懂的人,一律視為對手。哪怕是兩條線的同志,只要沒有組織關系,都是不聯絡的。
顧慧英之前對中共表現得很同情,胡孝民在特工總部,需要一個這樣的幫手。況且,她是自己的枕邊人,兩人如果能搭檔,他至少晚上睡覺,不用再睜一只眼睛,也不用擔心會不會說夢話了。
如果沒有劉媽和馮香蓮的事,他希望,與顧慧英一直保持著原來的關系:若即若離,很有默契的配合。
然而,這種默契被打破了,他必須對顧慧英的身份,有一個明確的判斷。否則,會嚴懲影響到他的工作。
顧慧英也是一個優秀特工,自己的行為,可以瞞過所有人,唯獨很難瞞過她。
顧慧英說道:“我想見見他,香蓮畢竟在家里做過事,想去祭拜一下。”
胡孝民點了點頭:“應該的。”
第二天上午,胡孝民處理好處里的事后,與顧慧英一起去了九風茶樓。兩人到的時候,正好看到馮五拉著一位客人到九風茶樓。
胡孝民說道:“五哥,我們想去看看香蓮。”
馮香蓮就埋在福煦路北邊的外國公墓,看著墓碑上的照片,胡孝民感慨萬千。他之所以一直沒來,也是不想觸景生情。
馮五站在一旁,眼眶發紅,暗暗抹著淚。顧慧英則拿出祭品,擺在墓碑前。一邊擺著,還一邊輕聲與馮香蓮說著話:“香蓮,出賣你的人已經死了。殺害你的人,也不會有好下場。”
兩人情緒都不高,就沒再回情報,在車上顧慧英一直不說話,快到愚園路473弄3號時,她突然說了一句:“香蓮是死在池田寅洽郎手里。”
胡孝民嘆息著說:“死了就死了吧,還能怎么辦呢?”
顧慧英咬牙切齒地說:“不行,池田寅洽郎必須給香蓮陪葬!”
胡孝民正色地說:“池田寅洽郎是日本憲兵,馮香蓮可能是共產黨,怎么能替共產黨報仇?慧英,你的想法很危險,以后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顧慧英看了胡孝民一眼,不滿地說:“你難道真以為能騙得過我么?”
胡孝民從一開始就騙了她,裝作是來上海完婚,實則是想通過自己要入76號。可笑的是,自己為了找一個擋箭牌,讓胡孝民接觸到了76號的人,進而讓胡孝民打入76號。
胡孝民知道顧慧英是試探自己,故意問:“我騙你什么啦?”
顧慧英問:“你敢說不知道之前香蓮的身份?不管如何,我反正要替香蓮報仇!”
兩個人有共同的愛好,會互相有好感。如果有共同的敵人,自然就會形成統一戰線。
胡孝民嚴厲地說:“不可胡來!”
顧慧英撅著嘴,不服氣地說:“我不胡來,聽你的安排總行了吧?”
胡孝民正色地說:“聽我的,那就不要有任何行動,連這樣的念頭都不要有。”
顧慧英越逼越緊,令他極為不安,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令他心生恐懼。如果顧慧英真是自己的同志,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