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孝民走后,秋田俊夫也去了二樓中島信一的辦公室。他只是曹長,在日軍中只是士官,而中島信一是大尉,兩者相差懸殊。士官和軍官,隔著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中島信一與秋田俊夫在一起,說的也是中文:“胡孝民答應了嗎?”
他們的工作,面對的是新政府和特工總部,以中國人為主,必須學好中文,說好中文。除了字面工作,就連下面的士兵,也要盡量說漢語。
秋田俊夫冷笑道:“他敢不答應嗎?”
在胡孝民面前,他表現得像個謙謙君子,此時才露出猙獰面目。
秋田俊夫跟其他日本人一樣,內心對中國人充滿了鄙視和輕蔑,覺得中國人很低劣。為了特務工作,他又不得不裝作性格謙和,對每個中國人似乎都很客氣。時間長了,他心底的戾氣積攢的越來越多。
事實上,每年死在秋田俊夫手里的抗日人員,不知道有多少。他在背后表現出來的兇殘和毒辣,遠超一般的日本人。
中島信一點了點頭:“特工總部不能成為趙仕君的一言堂,我們要安插自己的眼線。給劉炳元和秦修德一個職位,他們就會死心塌地為我們做事。陸實聲和胡孝民,也更加好控制。對你的秘密調查,也大為有利。”
柳娜梅雖然移送憲兵隊,秋田俊夫的調查,表面上也結束。但暗中的調查依然在繼續,新二組馬寧一在特工總部,到底有沒有內線,必須搞清楚。如果有,一定要挖出來。
秋田俊夫說道:“除了情報處,二大隊其實也可以這樣做,從姜曙東或吳震明選一個人當大隊長。這對于調查許均鶴的真正身份,也是有利的。”
他雖只是一個曹長,卻對特工總部處長一級的干部,有很大的建議權。
中島信一搖了搖頭:“這個我們只能建議,最后由趙仕君決定。”
二大隊的大隊長,不比情報一科的科長。特工總部的人事任命,雖然需要經過梅機關,但以趙仕君和晴氣慶的關系,一般是不會反對的。
秋田俊夫說道:“我先與姜曙東和吳震明談話,看他們誰愿意替我們效力,到時再告訴趙仕君。這是梅機關的意見,趙仕君也不會不給面子。”
中島信一說道:“今天早上,我告訴許均鶴一個消息,皇軍近日將掃蕩崇明游擊隊活動地區,看他有何反應。”
秋田俊夫說:“許均鶴是早期的共產黨員,又擔任過二大隊的隊長。用這樣的方法試探他,未必會有效。”
中島信一問:“你有何高見?”
秋田俊夫篤定地說:“姜曙東和吳震明都是許均鶴原來的部下,誰愿意幫我們監視許均鶴,誰就是新的二大隊大隊長。”
胡孝民回到情報處后,向陸實聲報告了秋田俊夫的“提議”。一個情報一科的科長,梅機關還是有權力任命的。再說了,劉炳元已經是副科長,科長之位又空在那里。
陸實聲皺著眉頭說:“劉炳元的能力,能勝任情報一科的科長嗎?”
他不反對胡孝民讓出情報一科科長的位子,但讓劉炳元擔任,是不是有些草率?劉炳元到情報一科后,就沒干過一件出彩的事。
胡孝民嘆息道:“勉強為之吧,我倒不擔心劉炳元的能力,這次他協助柳娜梅查案,也有軍統內線的嫌疑。此事我與秋田俊夫說了,他卻并不在意。”
陸實聲問:“那就給他配一個精明的副科長吧,你手下八個情報組長,有合適的人手嗎?”
胡孝民在腦海里,迅速將所有情報組長篩選了一遍:“副科長暫時讓范桂榮兼吧,估計秦修德也是奔著情報組長去的,把一組交給他,我也放心。”
陸實聲說:“這事你看著辦,我只一個要求,情報一科不能亂。”
他的潛臺詞很明顯,情報一科交給劉炳元沒關系,但一科必須掌握在胡孝民手里。劉炳元是秋田俊夫“提議”的,以后就是外人。
胡孝民信誓旦旦地說:“只要我在,情報一科就亂不了。”
陸實聲突然說道:“對了,等會你跟我去見個人。”
胡孝民問:“什么人?”
陸實聲微笑著說:“上海三極無線電傳習所的所長張守白,暗中與我們聯系,答應替我們做事。”
上海三極無線電傳習所,是軍統在上海設立的外圍組織,向社會公開招訓對無線電有興趣的青年,從中挑選適宜擔任秘密工作者,再送到杭州電訊班施訓。
軍統的大批電訊人員,都是三極無線電傳習所選送,張守白的叛逃,會讓所有電訊人員陷入危險之中。特別是軍統在上海設立的幾部電臺,一半以上是三極無線電傳習所出來的。
胡孝民疑惑地說:“不會又是軍統搞的鬼吧?答應配合我們的工作,最后卻是偵查我們的電訊技術。”
陸實聲說道:“所以要先看看,聽聽他有什么條件。”
“好…”
胡孝民正要說話時,陸實聲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陸實聲抓起話筒一聽,眉頭馬上蹙了起來,語氣中很是不滿:“主任,這是我先接觸的?”
胡孝民雖沒聽到話筒里傳來的聲音,但猜到是趙仕君打來的,而且事情對情報處大為不利。
果然,電話掛斷后,陸實聲嘆了口氣:“剛才主任打來電話,讓我把張守白交給劉炳元。”
胡孝民站了起來,怒斥道:“什么?劉炳元算哪根蔥?”
陸實聲淡淡地說:“這是日本人的意思。”
“梅機關?”胡孝民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跌坐在椅子上。
陸實聲點了點頭:“對。你把劉炳元叫來,我讓他去接洽張守白。”
胡孝民問:“有日本人撐腰就是不一樣。三哥,劉炳元的任命,是不是由你來宣讀?”
陸實聲怒斥道:“滾!老子看到他就煩。”
回到辦公室后,胡孝民先給王淑珍打了個電話。
中午,胡孝民攜顧慧英回了顧公館吃飯,去的路上,胡孝民還特意問:“你媽為何突然要喊我們去吃飯?”
顧慧英說道:“我哪知道?她給我打電話,說中午做了魚,讓我們一定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