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孝民晚上到家時,馮香蓮已經回來了。看到胡孝民的車子,她小跑著出來開門。
“家里來了客人?”胡孝民看到院子里停著一輛汽車,沒看清車牌,感覺像是顧家的。
“顧太太來了,還帶了一個男的,說是太太的表舅。”馮香蓮低聲說,順便塞給胡孝民一張紙條。
胡孝民很自然地將紙條裝進口袋,跟著馮香蓮進了客廳。
“媽,你怎么來了?”胡孝民看到客廳里的王淑珍,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親切地說。
“才幾步遠,你們也不愿意回家,我只好過來嘍。”王淑珍的語氣中透著怨氣,這種怨氣,既是因為他們新婚后就搬了出來,更是因為胡孝民和顧慧英的身份。
得知胡孝民和顧慧英都在76號工作后,顧志仁和她商量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取消婚約。王淑珍也是傾向于取消婚約,然而,胡孝民與顧慧英已經訂婚,如果取消婚約,以后顧慧英的名聲就損了。
最重要的是,顧慧英愿意嫁給胡孝民。她與顧志仁沒辦法,只好照常舉行婚禮。
然而,婚禮那天,胡孝民請來了幾百特務,顧志仁差點沒氣出病。婚禮之后,顧家也成了漢奸家庭了,每次出門,都會被人指指點點。
“我和慧英商量過,等幾天再回去。”
“我原本以為,你們不會開伙,晚上去家里吃飯。沒想到,你們都弄好了,小日子確實過得不錯。”王淑珍冷嘲熱諷地說。
她原本對胡孝民就不滿意,覺得胡孝民是鄉下來的,要不是顧志仁堅持,說顧慧英與胡孝民從小指腹為婚,這樁婚事也成不了。
“以后我和慧英經常回去吃飯就是,這位是…”胡孝民看著王淑珍身旁的男子。
王淑珍隨口說:“這位是王瞻,是我的表哥,是我給你們請的管家。”
胡孝民連忙說道:“怎么能讓表舅當管家呢,這可萬萬使不得。”
這個王瞻,看著就不老實,臉上雖然掛著謙卑的笑容,但眼睛卻四處張望,一副貪婪之相。這種人放在家里,肯定要出事。
“怎么,我給你們安排一個管家,幫你們管好家里人、事、物、賬、錢,讓你們可以安心做事,還不領情?”王淑珍冷著臉說。
“這個…”胡孝民望向顧慧英,得到的卻是一抹苦笑,“好吧,既然是您的安排,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
王淑珍轉怒為喜:“這才像話嘛。王瞻老實本分,做事勤懇,你們把家交給他完全可以放心。”
王瞻連忙站了起來,拱了拱手說:“請表少爺放心,以后我會把家打理好,讓你沒后顧之憂。”
胡孝民淡淡地說:“以后辛苦王管家了。”
王淑珍說道:“管家管家,你得把鑰匙和賬本交給他。”
胡孝民說:“鑰匙在慧英手里,家里還沒有賬本,我們的薪水也由她保管。”
他的薪水每個月都可以交給家里,不多,一個月兩百多元。加上顧慧英的薪水,他們一個月的總收入三百出頭。不知道這個王管家,能給自己變出什么花來。
“我去拿鑰匙和錢。”顧慧英看著王淑珍望著自己,只好上樓。
看到王瞻順利拿到鑰匙和錢,王淑珍才滿意而去。王瞻陪著胡孝民夫婦送王淑珍上車,他這個管家,今天晚上算正式上任了。
“王管家,家里有女眷,委屈你先睡門房。”
胡孝民等王淑珍的汽車走后,對王瞻說。他一臉的歉意,讓王瞻也挑不出理來。
“這個…”王瞻很為難,自己可是管家,不僅是經管財物銀錢的出入,還可以“計劃”人員的裁減,甚至能“建議”傭人的工錢,胡孝民夫婦的吩咐,以后也是由他轉達。
他的身份,比劉媽和馮香蓮都高,算是胡孝民夫婦之下,其他人之上,怎么能睡在門房呢?
“表舅,你就先委屈幾天吧,樓上樓下都是女人,你也確實不能住在房子里。”顧慧英也說道。
“好吧,我聽外甥女的。”王瞻聽到這聲“表舅”,有了臺階下,笑吟吟地說。
“你媽是什么意思?是關心我們?還是監視我們?”胡孝民與顧慧英到了樓上的臥室后,問。
“她是想知道,我有沒有被你欺負。”
“這個王瞻,平常跟你家來往得多吧?”胡孝民問。
“怎么,還要深入調查?”
胡孝民笑了笑:“職業習慣。我們身邊的人如果有問題,會被人笑話的。”
家里的情況很復雜,他不得不小心。
顧慧英說:“以前只聽姆媽說過,還有個表舅,今天還是第一次見。”
她其實也很擔心,自己和劉媽還有另外一層身份,家里多一個馮香蓮,已經很不方便。再加上王瞻,以后她們的行動,得格外小心。
“第一次見面?看你喊表舅喊得這么順口,還以為小時候就見過面呢。”
胡孝民走到窗口,望著在門房張羅的王瞻,陷入了沉思。
顧慧英去洗漱時,胡孝民才找機會看了馮香蓮遞給自己的紙條。上面只有一句話:明天上午十時九如里5號。
胡孝民知道,這是組織安排人與自己見面。
第二天上午九點半,胡孝民就到了白克路。哪怕是與組織的人接頭,他也精心化了裝。此時的胡孝民,穿著一件駝毛大衣,戴著一頂氈帽。他的臉上、脖子和手上都涂了黃蠟,還戴著一副眼鏡,看上去像個四五十歲的男子。
從白克路步行至九如里,沿途觀察著周圍的情況,到九如里5號后,更是小心。九如里5號上著鎖,在對面,有一個人很可疑,一個騎自行車的男子,正在擺弄車子,像是鏈條掉了。顯然,組織上對這次接頭也很重視。
再繞到后面,并沒異常。再繞一個更大的圈子,與往常也無異。胡孝民放下心,對面的男子很面生,應該是自己的同志。
胡孝民從后門翻墻進了房子,悄悄打開門后,進入了房間。
張曉如的遺體已經不見,顯然,組織上已經妥善處理。他看了看時間,十點還差幾分鐘,這個時候,應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