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胡孝民接了顧慧英后,特意先繞道去了趟九風茶樓。馮五的車子擺在門口,胡孝民告訴他,中午要帶顧慧英去同泰里5號吃飯。
馮五猶豫道:“胡先生,你…是和顧小姐一起嗎?”
胡孝民點了點頭:“是啊,我和慧英過幾天要結婚了,準備搬到愚園路473弄3號住,家里缺人,想請香蓮去幫忙,也不知道她是否愿意。”
馮五說:“這個我還真得問她才知道。”
“沒事,你先問一下,如果她不愿意也沒關系。”
“她現在應該還在家,我馬上回去一趟。”
馮香蓮得知中午胡孝民要來吃飯,一開始還是挺高興的,聽到胡孝民還要帶著未婚妻一起來時,她的臉色頓時變了。
馮香蓮低下頭,眼眶中滿是淚水:“他…他什么時候有未婚妻的?”
馮五看到妹妹傷心,像是被人在心口狠狠扎了一刀似的:“胡先生與顧小姐從小指腹為婚,他來上海就是為了完婚。”
馮香蓮別過頭,默不作聲,不時用衣袖抹著止不住的眼淚。
馮五勸道:“妹,胡先生跟我們不是一路人。”
馮香蓮突然說:“哥,你去出車吧,記得中午早點回來吃飯。”
她對胡孝民確實有一種異樣的感覺,自從第一次見到胡孝民時,她心底沉寂多年的弦,突然被人撥動。小昵子第一次動了春心,沒想只是一廂情愿。
馮五擔憂地問:“要不要我陪你去買菜?”
馮香蓮搖了搖頭:“不用。”
馮五突然想起:“還有件事,胡先生希望,你能去他家做事。也就是做點家務、做飯做菜,他給的工錢,肯定比你現在賺的多得多。”
馮香蓮一天給幾家梳頭,一個月下來,也不過三五元,養活自己都難。
馮香蓮猶豫道:“我…我考慮一下吧。”
“行,中午得給人家答復。我覺得你應該去,胡先生是好人,你在他那里做事,我很放心。”
馮五走后,馮香蓮沒有馬上去買菜,而是上了二樓。
馮香蓮臉上的淚痕已經擦干,雖然眼睛還是紅的,但已經恢復了平靜:“王先生,胡孝民想讓我去他家當傭人。”
在“王德歡”的引導下,她讀了夜校,懂得了很多道理,知道了什么叫共產黨。也知道國家、民族正在遭受什么樣的災難。她的思想得到了改造,已經成了一名預備黨員。
張曉如反問:“你愿意去嗎?”
這是他昨天與胡孝民商量好的,由胡孝民提出,才不顯得突兀。
馮香蓮低著頭望著腳尖,輕聲說:“我不知道。”
張曉如沉聲說:“我覺得你應該去,胡孝民是特工總部情報處一科的科長,你在他身邊能獲得情報。這是你的有利條件,要好好利用起來。”
馮香蓮抬起頭,疑惑地問:“他真是漢奸么?你為何還會跟他交朋友?”
胡孝民對溜一眼很好,對自己兄妹也不錯,這樣的人怎么會是漢奸呢?
“漢奸會在臉上寫字么?我們與漢奸接觸,不就是為了更好的工作么?只有多掌握敵人的情況,才能更好的抗日。”
馮香蓮鄭重其事地說:“好吧。”
張曉如突然嚴肅地說:“除了在胡孝民身邊獲取情報,你還有一個重要任務:擔任我和碼頭之間的交通員。”
馮香蓮激動地說:“交通員?”
張曉如正色地說:“對,交通員必須膽大心細、隨機應變、對黨忠誠。這是一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馮香蓮同志,你有信心完成嗎?”
馮香蓮堅定地說:“有!”
張曉如叮囑道:“你在胡孝民身邊,更便于傳遞情報。當然,這既是優勢,也是劣勢。胡孝民是特務頭子,他身邊的人都不簡單,你在他那里做事,千萬不能露出馬腳。”
馮香蓮問:“我會小心行事的。只是,碼頭是誰?我該怎么和他聯系?”
張曉如說:“你不能與他聯系,到時候他會主動與你聯系。”
關于是否讓馮香蓮知道碼頭身份的問題,他與胡孝民特別商討過。兩人都認為,暫時不宜讓馮香蓮知道碼頭的真正身份。
馮香蓮現在才是預備黨員,地下工作經驗不豐富,如果知道胡孝民的身份,容易露出馬腳。胡孝民的身邊有顧慧英、劉媽,還有關壽楣。胡孝民的手下,也有可能會去家里。
這些人當中,不管誰發現了馮香蓮的身份,都會導致她暴露。
馮香蓮問:“好,‘碼頭’知道我嗎?”
張曉如輕聲說:“當然知道。你記住一個接頭暗號,如果有人問你:明天一起去新世界嗎?你要回答:昨天已經去過了。他會再問你:昨天的新世界,與明天的新世界是不一樣的。你再回答:后天再去。”
馮香蓮喃喃念著:“明天一起去新世界嗎?昨天已經去過了。昨天的新世界,與明天的新世界是不一樣的。后天再去。”
張曉如說:“對,你要把這個接頭暗號牢牢記住,碼頭隨時都會來找你。”
馮香蓮問:“他知道我?”
張曉如點了點頭:“是的,碼頭的身份是機密,多一個人知道他的身份,就多一分危險。”
馮香蓮目前的身份,更像一個備用的交通員。讓她先熟悉環境,等她更適宜地下工作后,才會成為真正的情報員。
馮香蓮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張曉如遞給馮香蓮一根紙條,上面寫著一個地址:“還有件事,如果碼頭有緊急情報,你又聯系不到我,可以去這個地方。找老張,弓長張,你告訴他住在同泰里5號,他就知道你是誰了。”
“我記住了。”
“一定要注意,在胡孝民家里要多聽多看、少說少問。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問的不問,他身邊都是特務,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你的身份,否則就糟了。”
“我在別人家梳頭,知道規矩。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其他事情,多一句都不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