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謝錦田還在想,有了胡孝民的這一萬五千元,他再去湊湊,十根大黃魚和五千日元不會有太多問題。可現在,一時之間要拿這么多錢,必須找人借錢應急。
然而,借了一圈后才發現,幾小時內要借到這么多錢,還真不容易。打了幾個電話,都是讓他等幾天。找銀行貸款?辦好手續,謝牧歸怕是死在76號了。
謝牧歸等不到明天,他無法確定謝牧歸能否活到明天。
無奈之下,他只能賣產業。
房子沒那么好出手,況且位置最好的別墅,已經“賣”給了胡孝民。謝錦田只好賣掉一家紡織廠,買主不是別人,正是池田昭次。這個狡猾的日本鬼子,知道謝錦田急于用錢,給的價格特別低。
謝錦田殺了池田昭次的心都有,之前找他借錢,池田昭次借口一大堆,總而言之就是沒有。現在賣廠,馬上就能拿出錢了。
謝錦田知道,房子不過戶到胡孝民名下、黃條和日元沒準備好,胡孝民是不會放人的。自己早一分鐘辦好事,謝牧歸就要少受一分鐘的罪。
他沒時間與池田昭次計較,他必須與死神賽跑,以最快的速度把錢湊齊。
下午三點,別墅的手續終于辦好,鑰匙交給了胡孝民。同時,賣掉一家工廠后,終于把錢湊齊。
五點整,謝牧歸被放了出來。走出76號大門的那一刻,謝牧歸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昨天晚上到現在,只有二十個小時,卻像十年那么久。再晚幾分鐘出來,他就要崩潰了。
“這是你干的?”胡孝民正在辦公室窗口望著謝牧歸離開,柳娜梅突然推門進來。
“原本懷疑是抗日分子,最終沒有證據,只能先放掉。”胡孝民拿起桌上的一個袋子遞給柳娜梅,微笑著說:“送給你的。”
“什么東西?”柳娜梅接過去一看,里面是瓶法國香水和一個進口的手提包。
上海的四大百貨公司,緊跟世界潮流,國外流行的手提包和時裝,最多一個月就能上柜。上海號稱東方巴黎,真不是開玩笑。
“也不知道你喜歡什么,隨便買了兩樣。”胡孝民微笑道。
因為謝牧歸,很多人都得了好處,陸實聲得了金條,自然不能落下柳娜梅這個副處長。反正是慷別人之慨,他一點也不心痛。雖說是“隨便”買了兩樣,實際都是柜臺上最貴的。
柳娜梅看了胡孝民一眼,眼中帶笑:“喜歡。為什么要送我東西?”
“只有這么漂亮的你,才配得上這樣的東西。”
柳娜梅白了胡孝民一眼,由嗔轉喜:“油嘴滑舌,但我喜歡聽。”
到情報處后,她其實很關注胡孝民。并不是因為他有什么魅力,而是她對胡孝民的升遷很有興趣。一個沒受過訓練的新手特工,幾個月后卻成了負責情報搜集的科長,聽起來不可思議,卻在76號發生了。
柳娜梅暗中查過胡孝民的檔案,她很好奇,胡孝民的情報分析能力和邏輯推理能,是與生俱來?還是后來培訓?他的武藝,是學自寧波的鏢師?還是有搏斗教練傳授技巧?
胡孝民的槍法,倒是在76號練出來的。可他用槍殺人,卻是那么的從容淡定。這份膽識,一般人可沒有。難道說,胡孝民天生是當特工的料?
天生具備特工素質的人并非沒有,特工總部就有不少。柳娜梅甚至自認為,她天生就是干特工的。
她以前做皮肉生意,只為生存。當上特工后,雖然也是生存,但能生存得更好。她覺得自己,天生就應該當特工。能擔任情報處的副處長,是她職業生涯的巔峰。
快下班時,胡孝民去了二科,邀請顧慧英一起吃晚飯。他們馬上就要結婚,天天粘在一起都沒人在意。如果下班都不一起走,反而會讓人說閑話。
“咦,怎么不回家?”顧慧英看到胡孝民過家門而不入,很是詫異。
“去我們的新房看看。”胡孝民加大油門,才幾分鐘就到了愚園路473弄3號。
這里距離愚園路433弄5號只有一里多地,以后顧慧英要回娘家也方便。
“新房?”顧慧英驚詫莫名。
“我下午剛‘買’的。”胡孝民在說到“買”時,聲音低了一點,這么大的別墅一分錢沒花,確實有點心虛。
“買的?這好像是謝家的產業吧?花了多少錢?”顧慧英知道胡孝民有錢,他在焦一誠那里,一次就弄了幾十根小黃魚,加上那些美元,也確實能買套別墅了。
“一萬五。”胡孝民很無恥地拿出了謝錦田寫的那張收條,還有房契和地契。
“價格倒不貴,以現在的行情,算半買半送了。”顧慧英點了點頭。
“結婚后,我們住在這里如何?”胡孝民領著顧慧英進去。
“你現在開著洋車,坐著洋房,當著情報科長,算是出人頭地了。”
胡孝民笑嘻嘻地說:“是啊。但之前的承諾依然有效。我們生的第一個孩子,可以姓顧。”
顧慧英感覺臉上發燙,她與胡孝民之間,永遠都不可能有小孩:“你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啦?就算結了婚,也是假夫妻。”
如果胡孝民是個普通人,甚至他不是真正的漢奸,顧慧英都能接受他成為自己的丈夫。可胡孝民手上沾了血,還是共產黨的血,這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胡孝民點了點頭:“當然,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對了,有件事要告訴你,你爸知道我在特工總部做事了。”
“你抓了謝牧歸,謝錦田能不找我爸?”
胡孝民嘆息著說:“估計今晚要挨訓了。”
胡孝民和顧慧英回家的時候,已經過了九點。往常這個時候顧志仁已經休息,但今天他還在書房,特意在等胡孝民。
顧志仁痛心疾首地說:“孝民,你真的不知道加入76號意味著什么嗎?你以后就是漢奸!千夫所指、眾矢之的!連我們,都要蒙羞,以后還怎么做人哦。”
胡孝民輕輕一嘆:“我只是在做應該做的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