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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子路過江

  孔子見狀之后,心中頓時不滿,但是卻沒有明面上表現出來。

  自己已經到了這個田地,若是苛責太多,怕是這最后的幾十個弟子,就要散了大半啊!

  他想了想,對著眾弟子道:“匪兄匪虎,率彼曠野。吾道非邪?吾何為于此?”

  這是什么意思?

  卻原來,孔子對著弟子們說《詩》里說:不是老虎,不是犀牛,徘徊在曠野,是何緣由?我的主張不對嗎?為什么受困在這里?

  眾人喃喃,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應對。

  顏回卻是忽然站起,他鄭重的對著孔子行禮,然后開口道:

  “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雖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見君子!夫道之不修也,是吾丑也。夫道既已大修而不用,是有國者之丑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見君子!”

  孔子聽了顏回的議論,很是高興,說:“好樣的,顏氏之子,如果將來你發了財,做了官,我愿替你當管家。”

  眾人不由得對顏回投去了復雜的眼神。

  怪不得顏回師兄最得老師的寵愛了。

  這份寵愛,甚至就連一直為了儒門而四處奔波,提供錢財的子路都是比不了呢!

  這馬屁功夫,委實是他們難以企及啊!

  孔子見到弟子們又有了幾分生氣,心中很是高興。

  他讓子貢出來回答這段話。

  子貢想了想,又看了顏回一眼,見到先生投射到顏回身上的目光,都是帶著滿意。

  他腦筋一轉,急忙道:“夫子之道至大也,故天下莫能容夫子。夫子蓋少貶焉?”

  孔子頓時不滿意了,臉上的笑容也隱去了:

  “賜,良農能稼而不能為穡,良工能巧而不能為順,君子能修其道,綱而紀之,統而理之,而不能為容。今爾不修爾道而求為容。賜,而志不遠矣!”

  子貢灰頭土臉的出來。

  剛才他靈機一動,想要借機勸說一下老師。

  子路的辛苦,他看在眼里。

  今日子路為了他們的吃食,而委身高門大族,為被人做事。

  但是,等拿到了錢財之后,卻是又辭官不做。

  如此,是在敗壞子路的名聲啊!

  若是時間久了,對子路只有壞處,而沒有好處啊!

  是以,他才是借機勸說老師,是不是降低他的要求呢?

  畢竟有著他們的宣傳,只要自家老師愿意降低一下標準,那么他們還是很容易就躋身廟堂的啊!

  而先有了位置之后,在慢慢求圖改變,這不是很好的事情嗎?

  哪知道,子貢說了之后,就被先生臭罵了一頓。

  甚至罵他沒有大志。

  子貢長嘆一聲,默然走出了孔子容身的破屋。

  這是一間早已倒塌過半的房屋,墻壁早已倒塌了一面,甚至就連上面的屋頂都倒塌了一半,只剩下一小半茅草,頑強的留在了上面。

  南壇島是一個孤島,島上并沒有田地人家,這一間房子,不知道是不是漁民打魚的時候,用來歇腳的所在。

  一眾弟子看著子貢被罵,有人面色沉重,有人卻是捂嘴輕笑。

  子貢自是不理,他抱著肚子,站在院墻外,看著身后郁郁蔥蔥的樹木,看著滿地被采摘野菜而挖的支離破碎的地面。

  遠處波光粼粼,似有魚蝦跳躍。

  他哀嘆一聲。

  若是子路在這里,怕是會教他們尋了絲線,挖出蚯蚓,去湖中釣魚為生了吧!

  只可恨!

  子貢聽著身后傳來的竊喜聲,只覺得更加的煩悶了!

  子路在市中買了黍米。

  果然,集市上的黍米,價格已經上漲了一倍不止。

  原本他以為吃了飯還能購買一石黍米的鼻錢,現在竟然只能購買了半石黍米。

  還是陳米。

  若是今歲的新黍米,卻是只能購買三升了呢!

  半石黍米,也不過是六十斤罷了。

  子路孔武有力,他扛著黍米,走到了南壇湖邊上。

  六十斤黍米,子路扛了一路,卻是并沒有感到吃力,他原本是乘車過來的,只是那車駕乃是楚人所有,送他到了驛館之后,楚人就返回復命去了。

  “老丈,煩請載我一程!”

  子路對著一個證躺在船頭睡覺的船夫說道。

  這南壇湖雖然不大,但是,卻是隔絕了兩岸,若是繞路,卻是花費時間太多,是以,往來的民眾,大都是會直接乘坐舟船,來往兩地的。

  正所謂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服務。

  南壇湖雖小,但是,因為擺渡也是一個營生,再說了,這個時代的擺渡人…

  若是重要的關隘,還是一個小吏的出身呢!

  南壇湖這里不重要,也沒有再主要的道路上,是以,這邊的船夫,就只是官府制定的人家罷了。

  但是,這個擺渡的差事,卻是能夠世襲罔替了的。

  子路一邊說一邊卻是扛著黍米,上了船頭。、

  船只是一個小小的梭船,兩頭尖尖的梭船,就像是一個梭子一樣。

  船家就那樣睡在船艙內,六月的日,照射在他的臉上,顯得船夫越發的黑瘦了。

  船上并沒有棚,三截隔斷,將瘦長的船體,分割成了四個艙室。

  而船頭和船尾那高出了一截的甲板上,卻是一頭系著船錨和舵,另一頭上面,卻是堆著一灘拋網。

  顯然,船夫的生意并不好。

  那拋網,是他補貼家用的生計。

  船夫睜開了眼,六月的驕陽,讓他的眼神有了一瞬間的失真。

  他眨巴幾下眼睛,等到視線適應了之后,這才是慣性的開口道:“擺渡一次,一斤黍米!”

  子路笑著摸出了一個鼻錢:“老丈,我只到湖中的小島,這個足夠了吧!”

  湖中的小島也就是一半的路程,而一斤黍米,價值卻不到兩枚鼻錢。

  也就是說,就算是現在的物價,子路的這個交易,卻是讓船夫沾光的,

  六月的陽,實在是太炙熱了。

  船家雖然張開了眼睛,但是,并不曾看清楚了來人。

  聞言之后,他頓時使勁揉了揉眼睛。

  終于他看清楚了子路的打扮。

  “儒生?”

  船家只是看到子路的衣衫,頓時就皺緊了眉頭。

  他將本來已經提起的船錨,又扔了回去:

  “儒生不送,你下去吧!”

  船家開始趕人了。

  “啥?”

  子路傻眼了。

  啥意思?

  他不過就是坐一次船罷了,竟然還被人鄙視了?

  “為啥?”

  船家倒是來了火氣,他將手中的竹篙,朝水里一插,滿臉的怒容:“為啥你們心里還不清楚嗎?”

  那船東恨不得將滿是老繭的手,指到了子路的臉上。

  “蔡國是小國,夾在大國之間風雨飄搖,你們儒生有什么打算,我這個小老頭管不到,但是,煩請你們想要搞事情,去別處好嗎?蔡國廟小,容不下你們這些爺!”

  若是那船東不管是找了身體不適,或者是別的什么借口,子路也不會惱怒了。

  但是,聽到了船東這樣的話語之后,子路當即就惱怒了。

  他本來脾氣就不好,若不是為了害怕給孔子惹麻煩,若不是他隨行師兄弟多是手無縛雞之力之人,子路早就跳將起來了!

  但是,聽了船東的話語之后,子路還是暴跳如雷,他強自壓著自己的憤怒。

  質問道:“好你個老兒,我們師徒被陷于此地,怎說是我們搞事情?若是說搞事,還不是你們君候無理取鬧!”

  “若不是蔡國圍困我們師徒,我們豈會留置與此地!”

  子路覺得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怒火了,兀那船夫,實在是欺人太甚呢!

  若不是蔡侯動用卑鄙手段,以國人圍困他們與此,他們又豈會落到了這個田地?

  “哈哈哈哈!”

  那船東竟然大笑起來。

  看著張狂的大笑的船東,子路只恨不得抽出長劍,給他剁成了肉糜!

  就在子路抑制不住就要發火的時候,卻見那船東開口了:

  “蔡乃是小國,我們沒有能力像衛國那樣,提供六萬石的俸祿,給你們儒門上下,一直以來,我們夾在天下四國之間…”

  “晉國強盛了,就會攻伐我們,以此來震懾楚國,楚國強大了,就會攻伐我們,以此來威脅晉國,現今的吳國,變得強盛之后,也要攻伐我們,就連東方的齊國,若是我們不與盟,也會討伐我們的!”

  船夫蒼涼的大笑:“我們左右搖擺,左右求援,所為的不過是祭祀我們的先人罷了!”

  “你們儒門所圖甚大,卻是蔡國拿不出的,不說蔡國,就連淮泗諸國,拋開宋國之外,又有誰能拿出了你們儒門所需呢!”

  這船夫言談間竟然卻也一板一眼的,看樣子卻該是一個沒落的貴族才是。

  子路皺眉:“我家恩師,若是給他千室之邑,只消三年,便能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便能德行遠傳四方,使得列國不敢前來攻打,又豈是你這船夫可以妄言的!“

  船夫哈哈一笑:“天下人議天下事,我卻是只問一句,先前彼在魯為令,除了殺死少正卯之外,可有做到你所說的?”

  子路為之語結。

  他想了想:“那是魯國權臣掣肘,恩師無法放手施能!”

  “愚!愚!愚!”

  船夫冷笑:“若是借口連連,卻要自夸本事無邊,這還有何人敢使用你們呢?”

  “某聽說,孔丘曾說——他有徒弟,只消給一個百里之土,只要三年時間,便能兵明甲利,使得列國不敢相欺!”

  “你們師徒數百人,若是有人用了你們,以孔丘的排外,必然是要將你們儒門盡皆置于廟堂的,到時候,這天下是姓子啊?還是姓國君呢?”

  孔子乃是子姓旁支,后世以孔氏。

  子路渾然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船夫卻是再次臥在了船艙內,仰面對著太陽,給它對拜起來。

  黑的幾欲流油的船夫,臉上汗津津的,但是,子路看去,卻是覺得他的身上,似乎有了什么看不透的地方。

  子路想了又想,卻是想不明白這與蔡國有什么關系。

  他轉念一想,莫不是這船夫是不想給他擺渡,是以才找到的搪塞之詞?

  “船家,速速起來,給我送到島上去!”

  子路本就是一個急躁之人,此時先入為主的印象,讓他在與無瑕思考船夫的話語了!

  那船家只是不理,依舊是素面朝天,任由大夏天的太陽,曬得他汗流浹背。

  “嗆啷!”

  子路卻是猛然抽出了自己的長劍,架在了船夫的脖子上。

  “南壇島,你若是不去,我就讓你見不到你的妻兒!”

  子路臉色冰冷,他懶得在與船夫聒噪了,是以直接一力降十會。

  “哼!”

  船夫冷哼一聲,卻是緩緩站起,他收回了船錨,伸手抓住船鎬。

  “罷了,罷了,血流飄櫓啊!”

  船夫搖頭長嘆。

  他說的已經足夠的明白了,但是這個儒生不相信,他又有什么辦法呢?

  儒門善于鼓吹,是以早已名聲在外。

  不管是吳國還是楚國,都是愿意接納儒門的。

  這兩個都是雄心勃勃的國度,為了迎接這樣的大才,他們必然是要秀了自己的肌肉的。

  到時候,最是遭罪的還不是他們這些泗淮小國!

  就像去年孔子在這邊那時候一樣,吳國不是攻伐了陳國三個城邑,這才退兵。

  而那時候,孔門正是住在陳國司城貞子家中…

  而晉國趙氏家主趙鞅,不是帥兵攻打朝歌,楚國也不是包圍了他們蔡國!

  他們就是列強嘴邊的一塊肉,誰看不順眼了,想要展現自己的力量了,都會撲上來撕咬一口的!

  而他們這些小國,就是獵槍展現自己力量的舞臺…

  而名聲在外的儒門,卻是給他們增添了太多的災難。

  這就是為什么這些小國自上而下怨恨儒門的原因。

  此時,被子路地長劍架在脖子上,船夫就算是有再多的怨言,也只得憋回了肚子里。

  他黑著臉,手中的篙在水底一撐,收回了錨的梭船,就破開了水面,朝著湖中飛去。

  梭船兩頭尖尖,不管是前進還是轉彎,全靠一根竹篙。

  雖然說上面一樣是可以安裝船槳和船舵,但是,這種船因為可以一個人操作,是以,通常船槳、船舵都是擺設的。

  船夫的竹篙,最長的能有近十米,大多數的河流,都可以擺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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