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直起了身,在一邊跪坐下來,眼神時不時地微微瞥向了田白。
田家君子溫潤的臉頰上,堅毅之色與玩味的笑容遍布全臉。
看似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樣東西,卻是出現在同一張臉上…
這是一個毋庸置疑之人啊!
不是她相信田白的人品,而是姒小宛已經從田白的眼神里面,看出了這是一個意志堅定之人!
此人若是打定了主意,怕是難以更改的啊!
仲父雖然對她很好,但是,每每想起了年少的時候,見到玩伴都有父母,唯有自己卻是沒有翁娘,姒小宛就會跑回來哭著詢問仲父——
自己的父母去了哪里!
等到年紀漸長,姒小宛漸漸地明白了,自己身上怕是有著故事的…
她的眸子里看不出絲毫的柔弱,所有的全都是破釜沉舟的堅毅!
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報仇雪恨的機會——只要田家公子,愿意幫助自己,遂又算得什么呢!
少年公子,安靜地跪坐在客位上,一雙眸子,靜靜的盯著凈,那無聲的壓力,只讓凈的額頭出了一層層冷汗。
當田白派來的傳令兵,告訴自己田白會在杞城小憩幾天之后,凈就生出了這個想法。
可是,饒是他早已打定了主意,安排下了這一次的相遇…
此時,被田白這樣面無表情的看著,凈心中還是直打鼓。
硬抗田白…
他是不敢的!
莫說是杞城了,就連淳于這個杞國都城,只要眼前的這個小公子想要,也會在旦夕之間拿下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卻是走到堂內,彎腰跪拜在地!
田白的瞳孔微微縮了縮…
沒有人可以對他道德綁架!
沒有人可以逼迫他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別看他學會了這個時代的禮節,素來都是謙恭有禮的。
但是,若是惹惱了他,他就做了一回野蠻人,給這些人看看惹怒自己的下場!
他田白的腦海里,那些殘酷的手段,隨便拿出來一件,都能讓這個時代小兒止啼!
“公子容某祥稟!”
凈卻是既不賠罪,也不道歉,竟然說了這句話。
田白嘴角勾起。
他已經開始惱了!
沒有人敢逼迫自己!
誰都不成!
真當老子被這狗屁周禮約束住了不成!
提刀子砍人,上輩子,老子十幾歲就開始做了!
田白溫潤的外表下,束縛的是一個暴躁的靈魂。
一邊的田豹一看要遭,急忙道:“白,先聽一聽…”
他朝著田白擠擠眼,示意田白不要急躁。
田白吸了一口氣,才將內心的躁動壓了下來。
他開口道:“說罷!”
凈只覺得就是這一剎那,他已經汗流浹背了,聽聞田白開口,凈才松了一口氣。
凈也不起來,緩緩開口道:“十六年前的隆冬,正是萬里冰封的時候,我兄乞為杞君…”
“那日,天格外的冷,四弟遂聲言給長兄送狐裘,當時,作為君上護衛的我,一時不查,卻是被四弟混入了宮內…”
“待到我察覺不對,返回內宮的時候,卻是發現,君上已經被四弟遂給刺殺當場…”
“我正要召集屬下擒拿這等亂臣賊子,哪知道,遂卻是拉攏了我的大半屬下,將我阻在了一邊,更是開始在內宮大開殺戒!”
“彼時,君上方方繼位七個月時間,而先君悼公更是中年便薨,使得長兄竟然沒有子嗣傳下來…”
“我在廝殺場內,找到了夫人,夫人那時候,已經有了身孕…這是長兄的骨血啊!”
“我本想與四弟這亂臣賊子同歸于盡,奈何夫人身言他不能讓君上無后…”
凈的臉上一絲淚水都是沒有,但是,他的嘴唇已經被咬出了血,指甲也深深的陷入了掌心里…
“仲叔!”
“噗通”!
那少女對著凈跪倒在地,她哭成了一個淚人。
“仲叔,小宛不要娘親了,不要阿翁了,二叔,你不要說了,你不要說了…”
她只是隱約知道父母是被人害死的,卻是不知道當年二叔帶著他出來的時候,有多么兇險!
凈伸手撫著姒小宛的腦袋,苦笑道:“都是二叔當年的錯,若不是我錯信了遂…”
“為了保下你,我只得護著夫人,在殘存軍卒的護送下,逃來了杞城…”
“你說的是杞隱公當年的故事吧!”
田白嘆息一聲。
“起來吧!”
他走到堂內,伸手將凈拉起來:
“此事已然過去十六年了,你想讓孤如何做?”
“若只是一年兩年,黎民、百姓們還是念著杞國先君的好,還能有所作為。但是,正如你所說,杞隱公僅僅在位7個月,便被害了,而杞遂又在位十六年之久,百姓們哪里還記得隱公呢?”
田白的話,只讓凈的臉上一片蒼白。
是啊!
這才是重點!
他當年想的是等到夫人誕下先君骨血之后,再以太子的名號,聚集國人,討伐自家那個四弟的!
但是,哪知道夫人生下的只是一個女嬰…
而夫人生下小宛之后,卻是憂憤成疾,不久也撒手人寰。
或許…因為夫人生下的是一個女嬰,是以,四弟才能容忍他至今…
為了將姒小宛養大…
凈滿臉的苦笑,他對著田白道:“小公子,實不相瞞,為了將小宛養大,我自己去掉了我作為男人的東西!”
什么!
田白豁然一驚。
能夠做到了這一步,可是需要極大的勇氣啊!
凈看著田白,看著吃驚萬分的他,苦笑道:“唯有如此,我才能保證自己不會被瑣事耽誤,將畢生的精力用在撫育小宛上,用在為長兄報仇上!”
“小人不敢妄圖公子相助,唯有一諾承下!”
凈認真道:“只要公子幫我等報仇雪恨,凈便為公子駕前走狗,如有違者,讓我天打雷轟,不得好死!
“仲父,不要!”姒小宛拽著凈舉起正在發誓的手,哭泣道:
“仲父,小宛寧愿今生都不報仇,也不要仲叔如此…”
“君子!”凈卻是扭頭對著姒小宛呵斥道:
“長兄待我如父,小時候父親不待見我們兄弟,每每有了責罰,都是長兄代我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