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那件事,高昭子就是一臉的嫌棄:
“只是這么一面之緣,彼竟然來我齊國,白吃白喝三年之久!”
“此人每日里,除了宣揚他那一套不合時宜的言論之外,再無任何建樹,甚至,便連一個計謀都是拿不出來的!”
“此等只能耍嘴之人,我齊國自然是不需要的!”
二十五年前的那一次,旅居齊國三年的孔丘,遭受了齊國大夫的排斥。
他前往齊景公處求救。
當時,正值壯年的齊景公告訴他——自己老了,不中用了,對手下的約束已經無能為力…
一個門客笑道:“兀那孔丘,不過一畜牧之官,端地是那侍候牛羊、放養馬匹之事…“
“彼當真是不知道好歹之人,當真是迂腐的可憐,那時候,國君正值壯年,他竟然不懂國君的意思,還是在外人的指點下,這才匆忙離開我國…”
“彼沒有地方去,又舍不得魯國的榮華富貴,是以,便舍棄了他的國君魯昭公,又厚著臉皮返回魯國了!”
又一個門客擠眉弄眼的嘲諷起來。
“哈哈哈!”
眾人都是大笑起來。
“是啊!”
高昭子滿臉的嘲諷:“一個迂腐之人,游說天下,妄想身居高位,但是,整個天下,數十諸侯,哪有一個使用了他們喲!”
“此廝而今,更是寡居蔡國,那鮑氏竟然妄想引為依仗,當真是弱智的可憐啊!”
眾人這么一說,高展更加糊涂了:“阿翁,諸位先生,既然如此,為何不先拿下了鮑氏呢?”
高昭子看著自己的傻兒子,打心底里搖了搖頭,此子甚愚,一點都不似他!
他看向了高虎:“虎,你可曾明白?”
虎點點頭,他開口道:“大父的意思是——鮑氏就像是黑夜下的火把,雖然跳騰的厲害,但是,卻將所有的蟲蛾全部吸引在了身邊。”
“彼等不善攻略,是以,只需要一把火,就能將這些人一網打盡!”
高虎單臂做出了頓首禮,只有一個手臂的他,動作看起來怪異極了。
高昭子又是一陣心疼,卻是讓高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高虎繼續道:“大父雖然看似縱容了跳的最歡的鮑氏一行,但是,實際上,彼等因為聯合了外國,是以,天然便是招致了國人的反對!”
“要知道——”
高虎輕笑起來,他虧損太多的臉上,還是帶著幾分的蒼白,但是,整個人卻是精神了起來。
聽聞高昭子派遣了軍卒,就要去刺殺田氏子,高虎只覺得心結凈去:
“我齊國也是霸主之一,雖然沒落了一些,但是,卻也是天下當之無愧的強國,因此,國人心高氣傲,鮑氏一行欲要求助外國的舉動,就是他不能成功的根源!”
“因此,鮑氏等人縱然跳的最歡,卻是不足為慮的,這才是大父不理會此人的原因!”
“善!”
高昭子大笑起來:“虎,你不愧是我高家的麒麟兒啊!”
看著高虎那斷臂,他的眼神中,疼惜之色,又盛了三分。
“那你且說說,大父為何要對付看起來并不是威脅的田氏呢?“
高虎冷笑一聲:“彼等看似危害不大,實則不然!”
高虎強壓著自己心頭的憤怒,他知道這是祖父當著所有門客,對他的考驗,這一關只要過去了,那么他就會繼續坐穩了世子的位置。
若不然,就算高昭子再喜歡他,也只能讓他作為了一地封君罷了,卻是必然要退出了高家下一代繼承人的位置!
是以,高虎反倒是認認真真的分析著利弊,并不曾加上了個人的喜好。
“彼等的言論,實際上更加符合齊人的心思,因此,也就隱隱代表著天下齊人的意思,彼等做到了轄眾民所望為己身。”
“是以,田氏卻是更應該防范的!”
“因為田家人知道溫水煮鱉,方才不會打爛了鼎!”
“所以,鮑氏是癤蘚之患,而田氏才是心腹大患!”
高虎認真道。
他那蒼白的臉上,竟然與高昭子年輕的時候,有了七分的相似…
“善!”
“小君子此言大善!”
“不愧是小君子啊…”
高家的門客們,紛紛稱贊起來,他們覺得高虎說的真好!
高昭子也是頻頻點頭:“誠如斯言,田家必須除去!”
高虎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高昭子一手摸索著下巴:
“按照時間推算,就在今天晚上…”
夜黑風高。
正是殺人放火時。
城外的田野里,驀然出現了一個火把,那火把有規律的揮舞了幾圈…
阿城城頭,十幾枚繩索,垂了下去。
為首的軍將,丟下了繩索,將火把繞了幾個圈,卻是帶著士卒,去了別處巡邏,
城下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
不多時,月光下,卻見一群黑衣人摸到了城下。
為首的黑衣人,低聲說了一句什么,眾人當即便是順著繩索攀爬起來。
這一群黑衣人,身手甚是利索,不過是幾個呼吸,便攀上了兩丈高的城墻。
“不是說有人來接么?怎地沒見人呢?”
上了城頭之后,黑衣人首領愣了一下。
“是不是哪里?”有人指著一行正在從城內趕來的火把光亮,開口道。
“這些邑卒,當真是稀松的緊!”
為首的黑衣人撇撇嘴,他們上來了這么久了,這些人才來!
若是在京都,這些人連配合他們的機會都沒有的!
黑衣人等待了一會,才是等來了阿城負責配合他們的人員。
只見為首一個男子不停地開口道歉:“實在不好意思,實在不好意思,官獬那邊耽誤了一會,對不住了各位!”
黑衣人乃是高家專門用來暗殺的刺客,為首者卻是被稱作鬼七。
鬼七一皺眉,想要呵斥幾句。
畢竟對于刺客這一行當來講,時間就是成功的基石。
二十五年前,吳國公子光,乘著吳王僚伐楚得勝班師的時候,派遣專諸,將短匕藏于魚腹之內,以獻菜為名,刺殺了吳王僚。
若是當時專諸誤了一點時辰,那自然就沒有吳王闔閭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