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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十七

  唐小乙踢賈仁錄這一腳,看似簡單。

  中間沒有任何變化,也看不出是何種招式。

  僅從觀感上,并不如賈仁錄鳳凰雙展翅的氣勢,以及又變成返身燕疊的精妙。

  所以說,十字路口上,密密麻麻的吃瓜群眾,并看不出唐小乙的好來。

  他們剛才還在為賈仁錄歡呼叫好。

  可,瞬間之后,賈仁錄已經躺在了擂臺外的地上,哼哼著,爬不起來。

  吃瓜群眾們的手還舉在頭頂,聲音開卡在喉嚨里,比試就已經結束了。

  一個中年人,捧著半個烤地瓜低頭啃了一口,再抬頭,擂臺上便只剩下了一個人,他疑惑地問旁邊的人:

  “我剛才沒看清,發生了什么?”

  “矮胖的小子飛起來踢。看起來挺好看的小子退了一步,又踢了一腳。那個矮胖的小子就倒著飛出來了。”

  吃地瓜的中年人愣了:“就這?”

  圍觀群眾們看不懂,但是觀禮臺上的選手們都是內行,倒是看懂了。

  唐小乙剛坐下,身邊一個少年碰了碰他問:“吳兄,你剛才那一腳,看起來也是十二路譚腿的轉金凳朝天,不過只是其中的半式。看吳兄這樣舉重若輕的架勢,怕不是得有正六品的水平吧?”

  唐小乙扭頭一笑。

  跟他說話的是龍吟風。

  龍吟風是飛馬莊第一脈的弟子,使九環刀,評級從五品,地榜第七。

  飛馬莊刀、扇、鞭三絕,是江湖三大練刀圣地之一。如今一見,龍吟風作為莊中天才,見識竟也不凡。

  而,距離玉雪鎮幾十里的崤山別院,最高的樓上,有一個人。

  這個人的看法與圍觀的人都不相同。

  他遠遠地看見了唐小乙出的這一腿,輕笑道:“燕云莊的腿意,加上十二路譚腿的招式。這一腳踢得有意思。”

  唐小乙坐在觀禮臺上,當然聽不見幾十里外山上,樓閣里的一聲輕笑。

  他在觀禮臺的座位上。

  觀察每一位競爭對手的水平。

  所有從六品以上的,都是他重點觀察的對象。

  比如范叔閑。

  范叔閑在唐小乙之后不久出場。

  他跟唐小乙處在同四分之一區。如果他們倆都一直贏,將會在四分之一決賽相遇。這同時說明,還有一個比范叔閑更強的人,也排在上半區。

  范叔閑的對手,是南葉莊的一名子弟。

  南葉莊不以武功見長,這名子弟雖然是莊子里的佼佼者,卻不過是正七品的本事。

  族中最強的二十歲以下天才是正七品。

  這其實已經對不起南葉莊的威名了。

  范叔閑是正五品,對上正七品,當然不費吹灰之力。

  他刺劍一出。

  頭頂仿佛長出了一叢滿天星,滿天星的每一個花朵,都是他挽出來的劍花。

  花朵爆開,滿擂臺的劍氣,又仿佛變成了柳絮飄舞。

  不用想,那些看起來輕輕飄飄的柳絮,只要沾上,就會爆出一簇簇血花。

  緊接著,擂臺上又響起雨聲。

  劍氣像暴雨一樣,嗤嗤地打在擂臺上,像激起水花一樣,把青石擂臺崩得碎石亂飛。

  范叔閑連出三招,估計是覺得氣勢已經做足,總算三招化成一招,刺劍連番變幻,把滿天星的色、柳絮的白和碎石的青一收,竟然變成了彩虹的形狀。

  彩虹的一端,握在范叔閑手中。

  另一端,則頂在對手的咽喉。

  不得不說,范叔閑是披著劍手外衣的魔術師。

  他的劍法天然帶著特效。

  有比賽以來,這是最好看的一場。

  擂臺下面,那些專門看熱鬧,不會看門道的觀眾們,久久地被范叔閑搞出來的特效震驚,連話都說不出來。

  有些個大姑娘小媳婦,眼里的星星都泛了出來。

  她們死命地向范叔閑揮手,想要讓范叔閑朝他們看一眼。

  古往今來,華而不實的東西,在女人那里,都有著巨大的殺傷力。

  被范叔閑的劍法迷醉的人,顯然不包括觀禮臺上的那些高手。

  龍吟風在微笑,火竹在嗤笑,唐小乙也在心中冷笑。

  范叔閑這種劍招,可能是最好看的,但絕對不會是最厲害的。

  以正五品對上正七品,實力足夠碾壓,按理說,三招之內,絕對可以分出勝負。

  一般都會像唐小乙那樣,一招制敵。

  而范叔閑的招式花哨有余,實力不足,竟然用了四招,才取得了勝利。

  所以,臺上的明眼人,只看了一眼,便把范叔閑排除出了競爭對手之外。

  范叔閑下了擂臺,不一會兒,手中就多了幾張紙條,是一些女觀眾的聯系方式。

  比賽繼續。

  令唐小乙好奇的是,一直到下半區,都沒有看見比范叔閑還要厲害的選手。

  也不排除,是有人故意隱瞞了戰力。

  但同時還有一種可能,是組織方想讓范叔閑提前碰上自己。

  不管怎樣,唐小乙知道,面前這個看似公正的比賽,其實一直都在被人為操縱。

  那些江湖大佬,他們把擂臺上的天才當做棋子,隨意擺弄。

  唐小乙感到深深無奈。

  他心中悲嘆一聲: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江湖后生,只想安安穩穩地做著臥底,攢夠了積分,去止戈院調檔看看自己的前世今生。

  可你們,為什么偏偏要看上我,把我扯進這個漩渦中呢?

  下半區的頭號種子是火竹。

  火竹在下半區的位置,相當于唐小乙在上半區的位置。

  火竹走上擂臺。

  他的對手是齊云莊子弟。

  齊云莊以防御見長。那個子弟雖無意獲勝,但仍然想著:自己擅長的防御,能夠抵御火竹的攻擊,換一個不勝不敗的結果。

  面對對手的挑釁,火竹同樣只出了一招。

  這一招直接破開了齊云莊子弟的鐵盾。

  齊云莊子弟的額頭上,深深地嵌進了一柄苗刀,眼看便不能活了。

  苗寨與齊云莊距離很遠,雖然沒什么冤仇,平時也沒什么交情。

  所以火竹便沒有收手。

  沒有收手的結果,便是一刀斃命。

  這是本次比武出現的第一起人員傷亡。

  不但體現了火竹的殘暴,而且提醒觀禮臺上的人,以及圍觀的群眾:

  比武招親這四個字雖然香艷。

  但,比武就是比武。

  動了刀槍,就會出人命。

  滿玉雪鎮,大多數都是正常人。正常人不會去肆無忌憚地消費別人的生命。

  一時間,玉雪鎮上空,竟然有了些壓抑的氣氛。

  連帶著,唐小乙都沒有心情再去評判其他對手的武功。

  他只知道:

  下半區的第二個種子,是龍吟風。

  整個比武招親,只有兩個人是他的敵手:范叔閑,以及火竹和龍吟風之間的勝者。

  甚至,唐小乙心中疑惑:

  他坐在臺上看范叔閑和龍吟風的本事,心中甚至覺得,自己三招兩式就能把這兩個人擊敗。

  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這不可能!

  這兩個人品級比自己高。

  眼高手低,這是每個人都有的毛病,自己兩世為人,都活了好幾十年了,想不到也逃不開這四個字。

  第一輪比武結束。

  商業活動重新開始。

  因為有了銀子和銅錢的刺激,玉雪鎮才有重新喧鬧起來。

  唐小乙也在鎮里轉了轉。

  很快,一個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個普普通通面孔的少年,要不是唐小乙認識這個人,即便是這個人從他臉前走過一百次,唐小乙都不會多看他一眼。

  上一次看見這個人,還是在止戈院臥底訓練營。

  他是唐小乙在臥底訓練營中,為數不多說過幾次話的人。唐小乙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的代號,十七。后來,他們被分派了不同的臥底任務,便從此江湖不見。

  人生四大喜之一:他鄉遇故知。

  特別是唐小乙這種人,因為有特殊的身份,從來不敢跟其他人袒露身份。

  平時憋的很。

  但,眼前這個人,卻是不必避諱的。

  因此,唐小乙便悄悄跟上了這個代號叫十七的人。

  十七號先是進了一個藥鋪子,在里面呆了不大一會,買了幾味藥。

  他出門把藥收好,過了一會兒,又進了另外一個藥鋪。

  連續三次。

  唐小乙仔細觀察他買的藥,心中了然。

  十七號在不同的藥鋪買了十幾味藥材,其中有兩味,能配出來強效蒙汗藥。

  他是準備搞事情呢。

  十七號又看了一會兒馬戲,在糖人鋪子前面蹲了一會兒,還看了半場大戲,最后,在一個玻璃珠騙子攤位前面蹲下。

  還拿出兩枚大錢去玩。

  這種騙子攤位,臥底訓練營都不屑于講他們的騙術。十七號是訓練營的高材生,主動去上鉤,當然是為了掩人耳目。

  趁著他主動受騙的功夫。

  唐小乙蹲在他面前。

  還擺出一個手勢。

  手勢的意思,是想和十七號談一談。

  十七號一見唐小乙的手勢,眼神一凝。他火速把兩枚大錢輸掉,轉身就走。

  唐小乙則往反方向走了一會兒,又轉身跟上。眼見著十七號又進了一個藥鋪子。

  按照規律,十七一會兒還會出來的。

  唐小乙便在藥鋪外面等。

  多等了一會兒。

  唐小乙心里一動,也進了藥鋪,沒有買東西,而是從藥鋪正堂穿過,往后面看,果真是另一條街。

  街上人來人往,早已不見十七號的身影。

  原來,十七號借著連進三次藥鋪的思維慣性,竟然擺了唐小乙一道,脫身而去。

  唐小乙心中自嘲。

  摸了摸臉才想起來:我艸,我易容了,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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