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約克翰·瓊斯回話,喝著悶酒的年輕男孩便回頭杵著左臉看向箐箐。
看了兩眼,男孩便急促的開口說道:
“先生,你的女兒真好看!”
“曾經我的夢想就是像你這樣,有一個家,有一個彼此喜歡的愛人,然后有一個可愛的女兒或者臭小子。”
“但命運總是不眷顧我,從小我就被拋棄,在救濟院我又遇到了喜歡虐待兒童的老師,努力堅持到自己認為可以的時候,我卻發現這個世界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一切都是陌生的,我就像一只從樹巢里掉出來的雛鳥,但這個世界又必須飛起來才能生活”
“我想過死但總死不掉,每次都會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中止,后來我認為這是命運不讓我死,是命運告訴我必須留下某些東西在這個世界。”
“我開始努力的學習飛行,并努力的用一張張彩色糖紙給自己裝飾翅膀”
“慢慢的,我會了飛行,但我并不覺得我是鳥,因為一切都充滿著虛偽,那些真實的早已經裹在糖紙下面腐爛發臭。”
“我覺得我是風箏,唯一與這個世界相連的,大概就是一根若有若無的線”
“我用力的飛著,不停的飛著,但這跟牽住我的線總是拽著我,于是我總飛不遠,永遠都飛不遠”
“我努力的飛呀,飛呀,有一天,這根線終于被我拽斷了,我終于飛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這時,賣鹵煮的老人把箐箐點的東西放在了約克翰·瓊斯他們身前,并問道:
“先生,來杯蜂蜜酒嗎?”
“可以,還要一杯橙汁。”
回了一句,看了年輕男孩一眼,約克翰·瓊斯又道:
“給他也來一杯蜂蜜酒。”
“好的。”
老人回了一句,過了半分鐘,便將蜂蜜酒與橙汁遞了出來。
年輕的男孩接過蜂蜜酒喝了一口,微弱的暖意沖淡酒意后,他又開始說道:
“但我忘了,風箏是不能沒有線的。我飛的太高了,也飛的太久了,慢慢的,我忘記了自己要去往何方,忘記了自己到底從哪里來”
“我突然想起自己是一只風箏,我能飛是因為線,因為風,而不是因為我自己”
“我已經記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飛起來的,也記不清曾經誰在下面等著我,我突然渴望一場大風,一場可以把我完全撕成粉碎的大風”
“人生的大多事情都是徒勞的。”這時,賣鹵煮的老板突然低語了一句。
“哈,或許是的,一切只是徒勞。”
年輕男孩聽了,便點著頭噗笑一聲。
接著,男孩又喝了一大口蜂蜜酒,又開始對約克翰·瓊斯講述了起來:
“先生,你知道嗎,我老了,你別看我這么年輕,其實我真的老了。”
“我一直認為自己是不會老的,我從來不會去思考時間帶來的意義或生活,因為我認為自己可以永遠年輕。”
“我一直努力的往高處飛行,沒有為任何東西停留,也沒有在意任何喊我的聲音,我一直往前!一直往前!”
“我總覺得,只要我飛到最高處,那么一切都來得及,因為我是年輕的”
“突然有一天,我突然發現一切根本來不及,因為不管我飛的多快,都跟不上這個世界的速度”
“我的記憶開始出現問題,我開始忘記很多事情,明明一個很熟悉的人,我卻半天想不起她長什么模樣”
“我記不清自己為誰而感動過,也記不清誰為我而感動過,我發現我過去的人生似乎只有一張紙,每天都在重復沒有一個意外,也沒有一個心動的聲音”
“天吶!我好像一下子就老了,從一個少年突然就走到了中年,過往的一切都走了,我什么都沒有留下,也沒有任何人在某個地方等我”
“我開始慌張的睡不著覺,我開始害怕每一天的到來似乎每一秒的時間都變成了死亡的倒數”
說著說著,男孩突然大哭了起來,他的眼淚如同決堤的水一般:
“為何為何我突然就變成這樣了呢”
“哥哥,不要哭,我媽媽說,一切都會好的!”一旁正在吃東西的兩丫辮小女孩跑了過來,并從口袋中掏出了一顆糖果遞給了男孩。
“珍妮!”
女孩母親連忙跑了過來,并把小女孩抱在了懷中。
寵溺的摸了摸女兒的頭,這位母親便輕聲對男孩說道:
“我的女兒就是我的意義,為了她,我從來不會去思考‘意義’。”
話音落下,這對母女竟突然憑空消失了。
“生活的本質就是受苦,從來都是如此。”
這時,原本相互依偎的情侶也站了起來,其中的女孩說了一句,然后也消失不見了。
看著眼前的一幕幕,約克翰·瓊斯立刻打開了光明之眼,但他還是沒有看到任何超凡之力的流動痕跡。
接著,原本大哭的男孩站起身子癡笑一聲,然后也消失了。
整個鹵煮小攤瞬間就只剩下了買東西的老人,約克翰·瓊斯以及箐箐三人。
箐箐也察覺到了突來的變化,她微微抬頭看了一眼老人,便對約克翰·瓊斯說道:
“瓊斯,我感受不到這位老爺爺的惡意。”
收到箐箐的答案之后,約克翰·瓊斯微微緩了一口氣,他把箐箐抱在懷里之后,便看向老人問道:
“你是誰?先前的幾個人又去哪里了?”
“一個死不掉的人,一個游蕩在世界里的幽魂,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故事,一個孤寂的信使。”
說著,老頭便走到約克翰·瓊斯旁邊坐了下來,他拾起男孩沒有喝完的蜂蜜酒喝了一口,便笑著說道:
“我見證了先前母女因為窮困而死在冬日,我見證先前大哭的少年為追尋‘意義’一生沒有尋得意義,我見證那對相互依靠成長的情侶走進婚姻又走向破滅”
“他們曾經存在過,在歷史的某個時間點存在過我記錄著世間的一切,然后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改變”
見證歷史?
不朽性!
半神!
連連幾個詞語從約克翰·瓊斯心中涌出,他的額頭瞬間擠滿了汗珠。
“別害怕,我說過我只是一個信使,有一個人讓我給你送一封信。”老頭又喝了一口蜂蜜酒。
“呼”
深呼吸了一下,約克翰·瓊斯便緩聲問道:
“是什么人讓您送信給我的?是什么樣的一封信?”
說話時,約克翰·瓊斯已經帶上了尊稱,生怕眼前這個半神一下把他掐死。
老頭微笑著回道:
“一個在時光里走了很久的人,他有一件完成不了的事情,他等待著一個可以幫助他的人。”
老人的聲音剛落下,約克翰·瓊斯便感覺一切都靜止了下來。
接著,數之不清的東西就涌入了約克翰·瓊斯腦海中。
瞬間,約克翰·瓊斯的腦袋就疼痛的如同萬千蟲子啃食一般。
無數的記憶在約克翰·瓊斯腦中出現,他仿佛活了數不清的時代,他送別了每一個認識的人,他變成了先前的母女在寒冬中死去,他變成了情侶中的男孩在悲傷中自焚,他變成了追尋意義的男孩一生追尋痛苦 這一刻,他變成了歷史中的千千萬萬人,他瞬間活了無數的人生。
億萬的悲喜涌入心扉,最終的最終,痛苦和悲喜都消失了,約克翰·瓊斯有的只剩孤寂,甚至他已經記不清自己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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