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清風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么上岸的了。
他印象中,只感覺自己在海面上嗖嗖的劃過,狂風吹亂了他的頭發,也吹散了葉無憂的一頭白發,渾身盡數濕透,睜不開眼。
最終,當他突然感覺到自己與什么碰撞了一下,隨即整個人猛地被掀起,然后狠狠墜落在地面上。
當他迷糊的在睜開雙眼,看見眼前是那熟悉的黃土地,忽然間有些熱淚盈眶。
要問為什么熱淚盈眶,只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葉無憂此刻在他身邊緩緩站立,腳步也略微有些虛浮,望著前方光景,眼中有著些許感慨。
繞是他,當時也是有點腦中一熱,就那么直接斬出了一劍。
此番方向沒錯,其中更是沒遇到什么阻礙,兩人說不上是命大與否,才堪堪抵達了陸地。
若是在兩人行進途中,有什么礁石存在,那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盡管耳膜還嗡嗡作響,但葉無憂眼中還是露出幾分清明,神色有些劫后余生的復雜。
兩人就那么站在岸邊,均是神色感慨的望著眼前光景。
可滄浪嶼上的其他人,卻是無數道目光匯聚而來,一個個皆是眼神奇異的望向二人。
原因無他,只因為這二人的著陸方式是在是太過特別。
不少人只見著海面上一道白色浪花劃過,緊接著便是傳來一聲巨響,再然后,便是兩道人影出現在眾人眼前。
一塊已經分崩離析,破碎的木板,兩個渾身狼狽的年輕人,這就是葉無憂二人的寫照。
譚清風神色還有些模糊不清,可周圍卻是已經有人認出了他,當下驚呼道。
“是他?清風宗的少宗主?”
“前些日子不是聽說他們與其余幾家一流宗門一同,去圍捕那光柱么?怎么如今這樣回來?”
“他的船呢?不對,其余宗門呢,怎么就他一人回來了?”
眾人此刻眾說紛紜,神色皆是奇異與疑惑。
譚清風此人顯然人緣還是不錯的,在這滄浪嶼呆了一段時間,與不少人都有了友好的聯系,故而不少人都認得他的模樣。
當然,也與他本身是一品白虹境界,脫不了關系。
但也有一小部分人,此刻神色有些怪異,時不時瞥一眼葉無憂,目光有些疑惑。
那個滿頭白發的劍客,卻是有些眼熟。
相比于不少人上前來對著譚清風噓寒問暖,葉無憂就顯得冷清了許多,沒有一人向他詢問什么。
葉無憂神色倒也絲毫沒有在意,既然已經送對方來了岸上,救了對方一命,那么自己也不必在與對方同行。
砸了對方船一個窟窿,和救對方一命,葉無憂自覺不虧錢對方什么。
他體內此刻已經恢復了幾縷真氣,打量了一眼周圍,便向著前方腳步輕踏而去。
可剛剛掠出沒多少距離,葉無憂的身形卻是忽然一頓,隨即眼中神色有幾分凝固。
他的目光望向前方。
滄浪嶼上依舊是人來人往,不光是江湖武夫盡數匯聚于此地,前來此地從商的小攤小販也多了不少。
葉無憂忽然轉頭,向著某處望去。
那是一處岸邊海灘,海灘上礁石林立,并無半點人影所在。
如果沒有地面上那些觸目驚心的道道裂痕,那里應該是一個風景不錯,游人矗立的觀潮點。
葉無憂的瞳孔猛然收縮,隨即腳尖一掠,轉眼間,便已至那海灘畔。
他伸出手,輕輕拂過一道礁石上的裂痕。
在方才,他忽然之間卻是感受到了一絲磅礴濃郁,卻又無比熟悉的殘存劍意。
這礁石上,這海灘上,這些觸目驚心的裂紋,這些歪歪扭扭的傷疤。
這哪里是什么裂紋,這分明就是劍痕。
鋒銳而熟悉的劍意,此刻就在這道道裂紋之中溢散而出。
葉無憂神色復雜。
他搖了搖頭,甩去那復雜神色,隨即臉色平靜,目光望向四周,眼中綻放出一絲精芒。
此地并不是只有劍痕而已。
那些時而歪歪扭扭,時而鋒銳筆直,以及那地面上一個有一個的深坑。
這并不是劍造成的。
分明是另一種兵器。
葉無憂腦海之中,幾乎是轉瞬之間,便浮現了一個名字。
耳畔傳來一陣男子的溫潤嗓音,卻是有人開口笑道。
“這位少俠,你也是來感悟這片前些日子剛遺留下來的戰場么?”
葉無憂目光微閃,抬頭望去,卻只見一名身著藍衣的男子,此刻正站在前方山崖上,一手附于身后,一手拿著一把折扇,輕輕掩面而笑。
葉無憂神色平靜,目光直視對方,開口道。
“敢問這是幾天前所發生的事情?交手雙方,最后勝敗又是如何?”
那藍衣男子此刻眼光有些微微錯愕,但隨即眉頭舒展開來,聲音起了些許波動,道。
“哦,你這劍客明明剛剛才上岸,但卻顯得對這交手二人很是熟悉的樣子,想必你已經知曉這二人身份了?”
葉無憂皺眉,平緩開口。
“很奇怪么?”
藍衣男子折扇依舊是掩面,只露出了那一雙眼眸,此刻眼眸閃爍著異樣的光芒,打量著葉無憂道。
“不奇怪,當然不奇怪,因為這兩人我也認得,這滄浪嶼上,不知多少武夫都認得。”
葉無憂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等待著對方的下文。
那藍衣男子此刻輕笑,再度開口道。
“不光是他們,我還認得你,太白劍宗,葉無憂。”
葉無憂此刻只是目光平靜的望著那名藍衣男子,眼中沒有絲毫波動。
雖然實力比起之前自己巔峰是差了些,但葉無憂的眼力以及境界感悟都尚在。
對方的境界,他一目了然。
吹雪境界。
也就僅此而已了。
所以此刻聽聞對方的話語,葉無憂臉色頗有些似笑非笑道。
“很奇怪么?”
藍衣男子此刻眼中閃過一絲寒芒,可臉上卻是依舊掛著那抹淡笑,手中折扇一甩,卻是陡然間收起。
他此刻竟是向著葉無憂微微抱拳一拜,聲音卻是冷漠道。
“忘了介紹自己了,我是大楚玲瓏門下,首席大弟子,夏侯風。”
“十年之約我不曾前去,但卻知曉你之前出手斬殺了付千山。”
“付千山此人,是我從小相識的朋友,最幼時,我與他曾是同一名師傅所傳授,只不過他最后入了神刀門,而我,則是入了玲瓏門。”
“付千山此人,是我的摯愛親朋,是我的手足兄弟,而你,卻是殺了他!”
夏侯風的語氣逐漸波動起來,雖然還是寒意十足,但卻是有些微微急促。
葉無憂只覺得有些無聊。
怎么滴,又要給自己上演一出復仇好戲?
怪不得自己以前看的那些武俠劇,劇情閉著眼都能猜出來,枯燥至極。
原來,藝術是源于生活的,江湖就是如此無聊,不是我砍你,就是你殺我。
葉無憂微微凝聚起幾分氣機,滿臉的平淡與不屑。
對方,只是吹雪而已。
可隨后,在葉無憂平靜的目光注視之下,夏侯風的神色卻陡然間變得有些詭異,更是露出了一個不知其所然的怪異笑容。
他眼中此刻真的露出了幾分笑意,卻是一字一頓的道。
“殺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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