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雁山上,有著一處破舊的寺廟。
這寺廟破敗不堪,葉無憂在山上生活了七年,只是偶爾在其內見過有一僧袍老者。
但卻是時再時不再,葉無憂見他的次數屈指可數,也不知道對方姓甚名誰。
但此刻,寺廟內卻是坐著兩道身影,執子對弈。
“獨孤玄,你不惜大代價,將那兩個孩子的命格氣運捆綁在一起,此欲為何?”
說著,僧袍老者落子于盤。
獨孤玄沉默,良久道。
“天下江湖劍道沉寂一甲子有余,未曾出過一名劍仙,我那徒弟天生劍胎,第一眼見她之時,就為其身上氣運所動容。”
獨孤玄頓了頓,在棋盤之上落下一子,接著說道。
“若是不加以保護,只怕以她的性子,出了江湖便會早早夭折。”
僧袍老者撫須笑言。
“所以你就把你那男娃的命格氣運,與她連繞一起,想要遮蓋下她的鋒芒?”
“但你可知,此等違反天地之事,是要遭大報應的。”
獨孤玄自顧自笑著,臉色莫名有些凄厲。
“報應?我如今還剩下什么?可還怕報應?”
僧袍老者沉默。
老者執白,獨孤玄執黑。
“我那徒弟,乃劍仙之才。”獨孤玄突然開口。
僧袍老者搖頭,道。
“她能不能成劍仙我不知道,但倘若她真的成了劍仙,那男孩,就注定此生無緣劍仙了,他所剩的命格氣運,都會被對方所奪。”
說到這,老者想到了什么,驚訝笑道。
“沒想到,你這倒是已經準備讓那葉小子給女子當劍鼎了?”
獨孤玄冷眼道。
“這世間,出不了兩位劍仙,能出一位,便已極其不易。”
兩人談話之間,棋盤對弈從未停止,此刻僧袍老子輕輕落子。
獨孤玄執子望棋,卻是一愣。
棋盤之上,黑子如龍,白子如虎,先前之時,白虎已經搖搖欲墜,就要落敗。
沒想到,一子落下,自己卻是滿盤皆輸。
“你輸了。”僧袍老者笑言,很是開心。
獨孤玄苦笑著搖了搖頭。
“你贏了。”
這是這么多年,獨孤玄第一次輸給僧袍老者。
沉寂片刻,獨孤玄淡淡道。
“我那兩個弟子,最后去的地方,會是你們西域。”
“那我必然好生接待。”
僧袍老者心情舒暢,這些年他每年都會來一兩次找對方下棋,但每次都輸給對方。
“走了,下次相見,便要到明年了。”
僧袍老者吆喝一聲,便欲拂袖離去。
獨孤玄沉默片刻,淡淡開口,聲音里聽不出一絲情感。
“明年,不用來了。”
老者身子微微一愣,本來臉上的喜悅之色,此刻卻是蕩然無存。
少頃,僧袍老者苦笑問道。
“你要走了?”
“出趟遠門。”
“去哪里?”
獨孤玄笑了笑,負手走出寺廟,目光望向遠方的山景。
這小雁山,著實有些小,也不高,一眼望去,沒有波瀾壯闊的云霧,也沒有層林盡染的風情。
但他喜歡這里。
獨孤玄笑道。
“此去往南。”
僧袍老者看著獨孤玄的背影,久久無言。
他感覺這一刻,對方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樣子,還是那太白劍宗的白衣劍圣。
白衣此去為何?
當下江南。
官道之上,馬車依舊在平緩的行駛。
葉無憂避開了那個話題,打了個哈哈帶過,盧長恩也只是笑了笑沒有追問。
步入仕途?
葉無憂心中感嘆。
江湖兇險,處處暗藏殺機。
但葉無憂還是愿意呆在江湖。
朝廷廟堂,葉無憂前世所見所聞,心中清楚那是個什么地方。
江湖兇險,但朝堂之上,更為兇險。
盡管他明白一些道理,但仍認為自己還不夠格去參與那些東西。
馬車行駛不快,但葉無憂很是滿足。
按照自己原本的腳程,走到南平得要個四五日。
此刻乘坐馬車,不消兩日即可到達。
車廂內有些安靜。
陸采薇猛然睜眼。
少女一手一邊,將兩人身子向下按去。
兩支羽箭飛射而來,釘在了車廂內。
“有刺客。”
外面的士兵們聞聲而動,立刻將馬車圍的水泄不漏。
不過放箭之人自知失手,便似乎已逃走了,許久都未有動靜。
“盧大人,您沒事吧,對方并未現身,似乎已經離去”
馬車內,盧長恩驚魂未定,但隨即又有些咬牙切齒。
自己堂堂經略使,竟然被刺殺?
他看了一眼葉無憂與陸采薇,連忙抱拳道。
“多謝二位相救之恩,盧某無以回報。”
陸采薇不說話,葉無憂只是苦笑搖頭。
“盧先生可是有什么仇家,竟如此加害于你。”
盧長恩深吸一口氣,冷笑道。
“仇家?那自然是一抓一大把了,不過我此次回京,他們卻是一個都跑不了。”
葉無憂點頭暗嘆。
看來盧先生這一趟走下來,卻是抓了不少人的把柄啊。
“傳令下去,加快速度,天黑之前趕到南平。”
“是。”
眾人一路行駛,刺客也并未在出現,終于在傍晚時分,來到了南平。
來到南平之后,葉無憂本想離去,但盧長恩卻是死死拉住他。
盧長恩的理由很簡單,你們二人救了我的命,無以回報,但來了這南平,吃穿住我全包了,別跟我客氣。
葉無憂想了想,就也接受了。
是夜,盧長恩受南平太守邀約去赴宴,陸采薇留在房間里修煉心劍,想來是突破在即。
葉無憂可沒有那么刻苦,一時之間,他竟覺得自己成為了個閑人。
搖了搖頭,葉無憂便走出了客棧,臨走時不忘跟小二要了一壺酒。
一路上走走停停,不知何時,葉無憂卻是來到了一處湖邊。
湖邊有一涼亭,葉無憂徑直走去。
涼亭內已經坐著一人,是一中年男子,此刻正看著湖面不知想些什么。
葉無憂沒有在意,在另一邊坐下,飲了一口酒。
來到這個世界七年,葉無憂除了剛開始時,很少回憶起往昔。
但不知為何,興許是喝了點酒,今夜看著這湖水,葉無憂腦海里卻是有些回憶。
想著想著,葉無憂不由得哼起了前世聽過的一首歌曲。
“長夜濁酒一杯,但求一醉,醉看階前雪。”
“才知昔年相見,見此少年,年華已漸遠。”
“…”
一曲唱罷,手中酒飲盡,葉無憂眼神明亮。
算算時間也不早了,葉無憂便欲打道回府。
但對面那中年男子卻是站了起來,眼中露出一抹驚訝和好奇。
“在下王淵明,不知這位兄臺怎么稱呼?”
葉無憂微微一愣,沒有回話。
那名叫王淵明的男子微微一笑,接著道。
“小兄弟莫要詫異,在下只是對兄臺剛才所哼的曲子產生了幾分的興趣而已,那曲子曲調獨特,我這些年從未聽過這般曲子。”
葉無憂抱拳一笑道。
“在下葉無憂,山村野夫一個,這首曲子,額,偶然聽過路人唱過,便記了下來。”
之后兩人便一路閑聊,通過交談,葉無憂才知曉對方并非本地人,此來南平,也是來參與這南平詩會。
“說是詩會,其實也是很多有道之士的交流閑談,我此次前來,也是來交流我的一些想法罷了。”
葉無憂輕輕點頭,不再多問。
倒是王淵明卻是對葉無憂頗為感興趣,猶豫片刻,道。
“不知葉兄弟,可曾聽過心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