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遇著老媽了，周飛干脆留下來幫她一起賣水果，盡管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很累，但是跟老媽相比，周飛覺得這都不算什么。
要不說靠臉吃飯是一門技術活呢，周飛就這么往水果攤一坐，前來問價的、買水果的一下子就多了起來，尤其是那些大媽，爭著搶著說要給周飛介紹對象，直夸周飛是一個好孩子，聽得林紅是喜笑顏開。
沒到五點，剩下的水果就被一搶而空。
回家的路上，林紅特意去菜市場買了一大堆好吃的，說是要晚上好好給周飛接風洗塵。
周飛的家就在縣城的一個老式小區里，開門的那一瞬間，那種家中特有的氣息就撲面而來，使得周飛整個人一下子就精神了。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這句話一點都不假。
“媽，我爸呢？”周飛看了一圈，也沒有發現老爸周德海的蹤影，于是便好奇的問道。
“他出去有點事，你先洗個澡，飯馬上就好。”林紅一回到家，就開始在廚房里忙活了起來。
周飛“哦”一了聲，也沒有多問，將背包放在臥室里，然后就拿好換洗衣物走進了浴室。
舒服地洗完澡，周德海還沒有回來，周飛估摸著離吃飯還有一段時間，于是便沖著廚房喊道，“媽，我出去一會兒，馬上就回來。”
“這都要吃飯了，你出去干嘛？”林紅聞言，急忙從廚房走出來，只不過這個時候周飛已經跑了出去，林紅無奈，只能對著門外喊了一句，“早點回來！”
下了樓之后，周飛憑借著記憶，很快就找到了自家的車庫，然后便騎著電動車，朝著自己家的那個小工廠駛去。
晚風習習，以前周飛最愛在這個時候騎著電動車在各個大街小巷轉悠了。
父母經營的這個機加工廠，就在不遠處的縣經濟開發區里，騎車也就二十分鐘就能抵達。
老家所在的地級市，在蘇省算是比較貧窮的一個地方，因而開發區中，基本上都是以服裝廠、鞋廠這些勞動力密集型企業為主，高新技術產業基本沒有。
開發區的門衛是認識周飛的，打了聲招呼，周飛便在開發區的西南角看見了自家的那個工廠：德紅機械加工廠。
從廠區大門望去，依稀能夠看到幾個工人正在里面忙碌著，鼎盛時期，加工廠的工人總計在五十人左右，車間里的十幾臺機床也都處于滿負荷運轉狀態。
但是現在，也就只有三臺機床在工作著，上班的工人甚至連十個都不到，可想而知，家里的經濟狀況到底有多不景氣了。
“小飛，你怎么來這里了？”周飛正在外面看著，身后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是吳叔啊，我來看我爸在沒在這兒。”周飛一轉頭，立馬就認出了眼前的這個人是誰，吳友亮，工廠的車間主任，跟吳德海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你爸他不在這兒，吃飯了沒，沒吃的話，吳叔一會兒帶你出去吃。”吳友亮笑著問道。
“不了，我媽在家做飯呢。”周飛笑著擺擺手，隨即有些猶疑的看了眼吳友亮，“吳叔，工廠是怎么一回事呀，怎么就這幾個人？”
吳友亮嘆了一口氣，“上游的企業不跟我們訂貨了，工廠已經快一個月沒有銷量了，就是現在的這點產量，還是你爸求爺爺告奶奶爭取到的，按照目前的狀況，已經撐不了幾天了，如果還不能跟上游企業談妥的話，就只能低價賤賣了。”
“那我爸呢，他是什么想法，他愿意賣掉這個工廠嗎？”
“他哪里舍得賣呀，這個工廠從你爸跟你媽剛結婚的時候就成立的，好不容易有了現在的規模，讓他賣掉，不是跟割他的肉一樣嘛。”吳友亮回答道。
周飛沉吟片刻，隨后笑道，“那我知道了，謝謝吳叔，我就先回家了，我媽還等著我呢，有空來家里做客。”
本來周飛想，剛好趁現在這個機會，讓老爸老媽好好在家里享福，掙錢的事情由他來負責，但既然老爸不想賣掉這個工廠，那周飛就幫他保下來！
***
鎖好車庫，周飛正準備往家走，遠遠就看到拐角處的一個小花壇旁，老爸周德海正坐在那里，一個人抽悶煙。
今天周德海跑了一整天，以前生意上的伙伴都問了個遍，愣是沒有一個愿意借錢給他的，世態炎涼，也不過如此。
家里的存款基本上都砸進去了，但是工廠的銷路仍舊沒有著落，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周德海就是一萬個不愿意，也只能忍痛賣掉工廠了，畢竟周飛馬上就要畢業了，車房以及后續的結婚全都要用錢。
周德海就是再怎么舍不得，也不能苦了孩子吧。
林紅已經發過信息給他了，說是兒子回家了，讓他說話注意點，不要把負面情緒帶給兒子，周德海就想著，抽完這根煙，就馬上調整好情緒，好好慶祝兒子回家。
周飛站在原地看了有一分鐘左右，最終還是沒有走過去，任何一個父親，估計都不想讓兒子看到自己這么落魄的一面吧。
“這么晚了跑哪里去了？”周飛剛一進門，林紅就忍不住問道。
“隨便逛了逛，我爸呢，還沒回來呀？”周飛笑了笑，并沒有把去工廠這件事告訴老媽。
“估計快了吧，你爸也是的，都說了兒子今天回家，怎么還磨磨蹭蹭的。”
“我這不是回來了嘛，看把你急的。”林紅話音未落，周德海便一臉笑容地開門走了進來。
“兒子回來啦，今晚陪我喝兩杯？”
“沒問題，就怕老爸你喝不過我了。”周飛笑著點頭道。
“行啦行啦，喝酒還驕傲上了，趕緊洗手吃飯了。”一旁的林紅沒好氣的說道。
一桌子全都是周飛愛吃的菜，至始至終，老爸老媽都沒有跟周飛提及工廠的事情，周飛也很識相的沒有去問。
晚飯過后，周飛實在是有點困了，沒到八點就躺床上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周飛覺得口渴難耐，于是便摸索著想去客廳倒點水，門還沒開，就聽到老爸老媽竟然還在客廳談話。
周飛放在門把手的右手慢慢縮了回來，側著身子，將耳朵靠近門縫，想聽一聽兩個人到底在說些什么。
“老周，要不咱們還是把工廠賣掉吧，小飛都這么大了，眼看著就到了成家立業的時候，還死抓著工廠不放，難不成你想讓兒子跟著咱們受苦呀。”
“我也在考慮這件事呢，但問題是，現在沒有人愿意接手，除非把那些機床當成破銅爛鐵給賣掉。”周德海嘆了口氣，顯得十分無奈。
“今天我弟打電話給我了，他說他幫我們找了個買家，明天來我們家談一談…”
“你弟是什么德性你還不知道？他能安什么好心！”林紅話沒說完，周德海就急了。
“你小聲點，別把兒子吵醒了。”林紅瞪了眼周德海，“我這不是也沒辦法嘛，等明天他們來了，先跟他談一談，總比干等著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