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靳子躍心中忌憚對方突然發難,只能簡單摁住左手的斷口,與對方齊目而視。
“吾名上泉勝彥,特來此取你性命。”
男人悠悠踏步而行,左半邊吹來海風,他的發絲被帶向右邊,將澄澈的眼瞳半遮半掩。
上泉勝彥?
靳子躍瞳孔微微撐大。
16區歷史上的第一劍圣?
為什么夢境中,會連這種程度的對手都模擬出來?
還是說,他真的來過?
上泉注視著靳子躍的臉,棱角分明,眼神堅毅,和那男人怒目的容顏有著七成相似。
“你和那個人長得很像,不過,他心中藏著獅子,你的心里養著惡龍。”
“老靳呢?”靳子躍問。
上泉勝彥緩緩道:“那個男人是你的父親吧?他已經倒在吾刀之下。不過,他臨終之前,讓吾托一句話給你。”
話畢,上泉勝彥臉色有些復雜。
聽聞噩耗,靳子躍的身軀不可抑制地顫了顫。
“他說——”
數小時前。
倏地一聲爆響,青石板碎裂成塊,硬生生被掀翻數丈之高。
柳樹斜垮,斷口平整;房屋傾塌,木屑紛飛。
靳軍來快步移動,踩在屋檐上靈活穿行。
身后,上泉勝彥的身影騰地躍起,和月鉤重疊,光影交錯的一瞬,他已經在靳軍來眼前放大。
“新陰流·容發!”
爆射的劍氣長余五米,將玻璃瓦片卡啦劃碎,靳軍來怒目大喝,命辭鳴金收兵化作命勢,渾身精鐵赤鋼,在劍氣的激射下鏗鏘作響。
縱使是化身金鐵,靳軍來依舊吃痛。
對方的劍術至臻化境,蘊含著無窮劍意,類似于命勢,削金斬鐵,宛如刨泥,所幸無法將其一刀斬斷,靳軍來捂著金屬缺口,再次鑄入金水重塑血肉。
青平戟嗡然破空,掄轉一周,與長刀悍然對拼,兩柄兵器都感受到主人的戰意,命勢之間硬撼碰撞,星火叮瀝瀝直冒。
靳軍來大喝一聲,瞬間切換命辭風言風語,狂風呼啦啦掀起一屋瓦片,從靳軍來的身后涌來,交纏之中乒乓作響:“風神助我!”
巽木樊家秘術——踏風行!
見他身體在狂風包裹中送至高空,宛如彈射炮蓄足了勢頭,命辭再度臨空切換!
瞬間,橘紅色的火光掩蓋明月,一團火球旋轉著擴大,像一面攪動的披風。
火屬命辭——重明繼焰!
章家絕技——驅炎咒!
頃刻間,火球像煮沸的濃湯,咕咚咕咚冒出更多的星火,圍繞核心的巨大火球,眾星拱月!
“大——焰——陽——天!”
靳軍來雙手作擎天狀,龐大的火團如小型太陽,緩緩沉落人間。
方圓十公里內人皆駭然,眼前只見天空照得熾亮。
上泉勝彥眼神一亮,喝道:“來!”
他的腳下方寸之地碎裂如蛛網,紅光照耀在他臉上,持劍的手依舊沉穩,仿佛和之前千萬次的揮刀別無二致。
那是刻在骨子里,烙印在靈魂中的動作。
拔刀!拔刀!拔刀!
鏗——鏗——鏗——
他的動作只有一遍,卻宛如演示了千萬回,單是剎那的光影,就能看到數萬刀重合的軌跡,從密密麻麻到化繁為一,至強一斬!
新陰流·無二劍!
嗖——
秋波蕩漾,萬籟俱靜。
碩大的火球被硬生生排出一道豁口,前沿,翻涌的火焰連愈合都來不及,便被男人冷酷的劍意撲滅。
就在火球一分為二的瞬間,一線光亮從中綻放。
靳軍來高速俯沖而下,撼動山河,土屬命辭千溝萬壑結合引力,在他身上劃出道道紅鐵,連青平戟都在音爆與摩擦中锃得光亮!
火屬焚焰先鋒開路,碧水后至而滔天,踏風生雷,手持金鳴之刃,宛如宛如神威降世!
這一擊,開山裂海,一分勝負!
上泉勝彥的頭皮發麻,忍不住深吸一口氣,渾身血液都沸騰起來!
太棒了!要的就是這種對手!
“吾將豁盡全力,來表達對君的敬意!”
他的手搭在劍上,一瞬間,他的表情變得柔和,即是在這種生死時刻,他也能渾然忘情,投入劍與己的交流溝通中。
故劍情深涔涔作響,如溫婉的女子,與他一同攜手。
“你也感受到對手的強大了么?竟然替吾高興。”上泉勝彥眉眼溫柔。
一人一劍,心念相同。
“既然如此,那要上了!”
上泉勝彥的眼眸雪亮,這一聲,是說給太刀聽的。奇異的是,他竟然從百歲暮氣中褪變,瞬間的精氣神抵達巔峰,仿佛時光回溯,歲月蒸發,執刀的那一刻,就是俯瞰天下,意氣風發的少年!
靳軍來怒喝一聲,三四息間,從天而降,這一招,就是賭上性命的絕殺!
白光將上泉勝彥淹沒。
光芒中,劍圣的聲音響徹云霄——
“新陰流·神妙一刀·必勝劍!”
水漫長空,雷鳴撕扯。
靳軍來感受到那股世間難以匹敵的銳意,穿山裂海,遁金退火,速度絲毫不減,瞬息之間迎頭而來。
繁雜的小五行術,在簡單樸素的一刀面前,所及之處,雨雪消融。
一刀劃破!
但是,他的眼神熾烈宛如明火,那又怎么樣!招在后頭!
他抬手…
突然——
噗通…
他的靈魂一怔,心臟不自覺漏了一拍。
全世界在他眼前一分為二,又很快左右合并,就像幻覺疊影。
但他知道,這并不是幻覺。
遭了…
兩人打架太兇,提前耗盡了溯本求源的能量。再打下去,臭小子就得退出這次試煉了。
他分神的那瞬間,勝負已分。
一道劍光宛如長鞭,抽在龐大的五行俱滅術上,一分而裂,露出當中的靳軍來。
心念電轉間,男人咬牙抬戟,豎天而劈。
卻被劍光削落持戟的半邊身子,另外半邊,急速墜地!
上泉勝彥睜大眼,眼瞳中映著男人疾速放大的身影,揮——刀——。
“砰——”
煙雨飄渺的水鄉,柳條依依隨風搖曳。
塵歸塵,土歸土。
上泉勝彥保持著一刀揮出的模樣,前足微踞,長刀斜指天際。
地上,是靳軍來再次被一刀兩斷的身軀。
第一次,是縱向,削落他一手一足。
第二次,是攔腰。
“咳咳。”男人倒在血泊里,眼睛半睜難眨,喉間咕咚冒著血沫,嘔著嘔著,突然猖獗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下第一劍圣,不過如此!”
他用僅存的單只膀子,在血跡里摸索,找個舒服的姿勢,讓自己的左半截胸膛肺葉和內臟別流失得那么嚴重,如果仔細觀察血肉模糊的豁口,還可以察覺到心臟處,血液一茬一茬地往外冒。
上泉勝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摸了摸男人貼身砸在自己胸膛的一掌,被削斬之后,這貼身一掌幾乎沒有殺傷力。
他的臉上罕見的陰沉:“你沒有盡全力。”
“哈,哈,要是老子盡全力,倒在這的就是你了。”靳軍來牙間滲血,笑得很開心。
“喂,劍圣大人,幫個忙唄,幫我給…咳咳…給那不成器的臭小子帶一句話。”
靳軍來咳著血,張嘴欲語。
“且說無妨。”上泉勝彥雖有余慍,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會對自己的兒子說什么?
老爹我已經盡力了?
好好活下去?
還是…對兒子的難舍吧。
不可否認,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父親。
靳軍來眼中笑意不減,喘了幾口氣,才艱難地發聲:
“上泉勝彥的弱點,是肺部。”
上泉勝彥木著臉,如是對靳子躍說道。
他回憶起,男人說完這句話,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雙眼才失去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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