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我就把所謂的潛意識斬斷給你看。”
靳子躍不為所動,眸中泛著寒意,袖中刀刃蹭地出鞘。
“我沒聽錯吧?有人要對付自己?”對方露出夸張的笑容,“既然如此,那就來吧。事先說明,為我提供源源不斷力量的,正是你自己。你不曾聽聞內心的哀嚎,不曾接受內心的渴望,不曾赦免內心的過失,不曾關注內心的畸變。
“真是冷血啊,讓手指頭的動作和內心的思想割裂甚至對立,很多人終其一生都無法做到,對你來說卻輕而易舉。”
溯本求源化身的靳子躍張開雙臂。
他和靳子躍一樣,一柄小刀在手,上拋把玩了一陣,與靳子躍同時,蹬步邁出,沖刺!
兩人眼色俱寒,動作一致,就像對著鏡子。
左一刀刺進,對方也右一刀刺來。
靳子躍抬掌折腕,對方也順勢擒住他的手腕一扣,破了他的刀勢。
雙方對眼,猛地抬腿互踹。
“砰!”
各自踢在小腹上,彼此捂著肚子噔噔退去。靳子躍不信邪,反手持刀,一個俯沖做割喉動作。
對方也壓低身子,低吼著抬腕持刀。
雙方的兵刃對碰,彼此都使出全力,希望能夠碾壓過去。
四目相對,眼中滿是怒火,近距離還可以看到彼此因發力而死死凸起的咬肌。
猛地,靳子躍一個變招,強在對方意識過來之前,讓手側肩,把對方的兵刃放進來,同時解放自己的短刀,向下劃拉對方的小腹。
而對方這次沒有變招,徑直切下,在肩骨處留下深深的血痕。
靳子躍吃痛,對方也齜牙,雙方各自一拳錘中心口,彼此互退。
“呼——”
靳子躍抹了抹小腹,臉色變得難看。
明明是自己割傷對方的小腹,自己卻也疼痛難忍。與此同時,肩頭的豁口血流如注,所幸沒切到筋骨,否則右手就廢了。
溯本求源喘息著,捂住下腹的血,道:
“你仔細感受來自自己的傷痛吧!每一次你對自己的狠厲,是誰在承受?麻木的心,鈍刀子割的是誰的肉!你以為把一切傷痛都封禁起來,忽視它,它就不存在了嗎!
“另一個你,那個向你哀求、請你成全的自己。人用理性來囚禁野獸,你卻連同自己的感性一同封印。”
“和傅沁在一起的時候,你明明很快樂吧?守護女孩的時候,你明明很自豪吧?和父親修行的時候,心潮澎湃吧?和親友交談的時候,輕松愜意吧?那是最本質的自己,卻被你——所謂的理性所掩蓋!”
他怒喝一聲,再次沖來,如同揮舞軍刀,欲作劈掃狀。
靳子躍也抽刀,抬腕欲掃。
叮——
兩道刀芒如斜十字相交——
靳子躍手腕微微顫抖,血順著刀緩緩淌下。
對方卻只是傷了點皮毛。
溯本求源的速度更快,力道更強。
靳子躍的手指頭微微顫抖,剛剛的力道還沒有完全消化。
趁著靳子躍吃癟,他也不放過機會,提氣沖來。
靳子躍睜大雙眼,借助命勢,更清晰地看清對方的軌跡。
命勢并非源于命辭,而是源于自己。靳子躍隱約理解了這種區別,對方應該無法復刻命勢的能力。
對方的刀路變得清晰,眼前的銀亮弧線后撤一步就足以讓開,旋即,抬膝大蹬腿!
溯本求源被靳子躍一腳正中,身子一歪跌退回去。
只是一息之間,他又鯉魚打挺,站立起來,仗著自己的力量與速度,貼著靳子躍蠻打。
靳子躍瞠目而視,兩人纏近,拳拳到肉,以傷換傷,以血換血,頃刻間,各自身上多了三三倆倆的淤青和傷口。
“你不是自己的對手。”溯本求源注視著他,冷冷地說道。
“抑制‘本我’,關押‘超我’,這是就是你的‘自我’,把野獸與人性一并束縛,余下的,什么也不是,僅有空空蕩蕩的軀殼,如何支撐得起真正的偉力?”
靳子躍雙目睜大,意念一動,周圍的景物瞬間洗刷變換。
溯魂之境。
溯本求源的嘴角露出一絲得逞的笑容,似乎并不在意靳子躍開啟的命場:
“你上當了。睜大眼睛,看清楚自己的處境吧。”
靳子躍發現,自己的身軀竟然呈半透明狀,而且隱隱還有碎裂的咔咔聲,隨著他的動作,簌簌掉落玻璃碴的晶狀物。
“溯魂之境最能反映一個人的靈魂狀態,你的靈魂已經千瘡百孔,與‘本我’的對立,加速了這種崩潰的進程,如今的你,別說動用靈魂,連維持自己的意識都開始吃力。當你開啟溯魂之境的時候,就是你的靈魂徹底決裂的時刻。”
溯本求源是一團光球,蔓延出軀干和四肢,勉強維持著人形。
這是命辭的本體,當命辭擁有自我意識之后,溯魂之境就能將其容納,當然,也能將其誅殺。
“和自己和解吧,坦然面對自己。與自己的矛盾,終究讓你走向失敗。唯有妥協,一切方可重頭再來。就讓我來終結你的矛盾,讓你的靈魂得到解放吧。”
對方的身軀散發著柔光,緩緩走來。
“從此以后,你不必再壓抑自己的悲傷,不必再憎惡自己的弱小,不必再封閉自己的內心,傷痛面前可以哭泣,脆弱面前可以接納,能夠再度為人敞開心扉,你所壓抑的一切情緒,都會回歸,你將再度獲得嬉笑怒罵的權利,成為真真切切的人。”
靳子躍已經從最初的仇視中冷靜下來。他抬了抬手,手掌上裂紋密布,似乎有另一個自己,在帶動著身軀分裂出去。
但是…
靳子躍定了定神,對自己身體的皸裂視若無睹。
“你說的不錯。”
他緩緩開口。
溯本求源停下,靜靜等候著他的下文,明明靈魂狀態已經一截一截凋零潰敗,臉上的表情卻像秋日里的和風,讓人心生恬淡。
“我確實在夢境中感受到久違的溫馨。”靳子躍語氣平靜,望向溯本求源,“也曾竊想這種生活繼續下去,讓我流連其中也未嘗不可。”
說話期間,靳子躍雙腿凋零。
“但你的言語中充滿陷阱,你也一直假借著‘潛意識’的名義,再暗示和誘騙我的意志,想讓我沉淪在這場夢境里。”
慢慢地,下半身已經隱沒。
“你用他們綁架我,但你卻忽略了,他們每一個人都真心實意希望我飛得更高更遠。”
靳子躍說著,低垂著眼眸,仿佛見到一張張親切的容顏,連眸光都柔和了幾分。
溯本求源驚訝地發現,原先靈魂已經凋零到只剩頭顱,卻有新的光芒,像螢火蟲,一點一點,包裹著靳子躍的身軀。每一團光焰中,似乎都蘊含著一幕場景。
頭發凌亂的小鬼忍著眼淚囁嚅;酒紅色頭發的姑娘眼神殷切;口角溢血的老男人露齒微笑;沉默寡言的婦女織著毛巾,以及…
那名女孩遠遠地站定在路燈下,凝神遠眺,眼眸映照星河。
一切的思緒、一切的祝福,都編織起靳子躍全新的身軀,光團越來越多,不一會,他的身軀徹底修復。
男人站定,聲音溫潤,道:
“溫暖和溫柔,從來都不曾讓人沉溺,而是讓人從中獲得對抗絕望與恐懼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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