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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危機感

  午后的陽光灑在小小的庭院里。

  金色的光披在枝頭,玉色流轉,底下是一片斑駁的陰涼。

  豆子和添雨在后廚洗碗,小聲討論著什么有趣的話題。

  閆無遜五指撐開抹布,一手扶在桌角,另一只手就像靈活工作的雨刷,麻利地擦拭著餐桌。

  靳子躍和陳若瀾各自捧起他們揮霍一空的碗碟,下面是高高壘砌的餐盤。

  傅尋嘬著牙花子,聽著陳若瀾舒暢地呼一聲,他虛著眼,感覺這妞身前似乎又胖了,以至于很難無視。

  他不得不把視線挪到天邊,陽光有些耀眼,季夏的風已經沾染些許秋意,一切都暖烘烘的,讓人心生愜意。

  一切都剛剛好。

  老靳擺脫了稚氣,越來越有男人樣;老閆就這樣頹廢之余,捎帶倆小跟班,日子還算過得去;偶爾有個蹭吃蹭喝的陳若瀾,進進出出都要嚎一嗓子,給院子增加點煙火氣。

  順帶一提,這院子是人家租下來的。

  要是——

  他臉上的笑意收斂,站起身,悠悠晃晃出了院子。

  傅尋曾經問過靳子躍,說,這個世界上,有沒有讓人復活的能力,命辭也好,其他咒術也罷,只要能讓她回來,什么都好。

  靳子躍沉默。

  傅尋瞥了一眼就知道,男人恐怕在這方面也下了不少功夫。

  只是也毫無成果罷了。

  復活…聽著就是一個很玄乎的概念,傅尋從不奢望虛無縹緲的事情。

  “喂,要是以后大仇得報,你會做什么?”傅尋用肘子抵了抵身邊的靳子躍。

  一直以來,驅動著身旁這家伙的力量,就是查出傅沁的死因,找到根源。

  眼看著現在一個龐大的線索出現在面前,真相似乎也并非可望不可即。

  如果哪一天,真的為沁報了仇,她還能回來嗎?不行的話,老靳未來的日子又怎么打算?

  靳子躍低頭看著欄桿,頓了一會,才說:“報了仇再說吧。”

  那一瞬間,傅尋有一種錯覺,這個心思縝密的男人,為什么不會去思考未來?

  他只是在一條看不見未來的道路上踽踽獨行,那也僅是把復仇之旅當作對懲罰罷了。

  也許,哪天跪倒在這條路上,他也會毫無知覺地匍匐前進,直到徹底僵死為止。

  盯著靳子躍的眼瞳,就像陷入死水,掀不起一點波瀾。

  “敵人很強大,光憑現在的我們,恐怕毫無勝算。”

  靳子躍吐出一口濁氣,說道。

  “所以?”傅尋等候他的下文。

  “變強。”

  靳子躍言簡意賅。

  “特訓之類的嗎?”傅尋問。

  “都有。”他說著,一邊取出手機,通過簡訊聯系陳若瀾。

  “現在我們的戰斗力只有你、我和若瀾,老閆、豆子和添雨都不適合涉險,必要的時候,得為他們先考慮好后路。”

  “嗯。”傅尋點點頭,對于老閆和豆子兩人,雖然不至于成為拖油瓶,但風險系數也確實高了些,一旦眾人暴露在異鬼的視野中,他們倆的情況會危險很多。

  添雨有自保能力,但應該也不是作戰類型。

  至少傅尋沒有見過他出手。

  “為什么不讓老閆他們回去?”傅尋問。

  “恐怕回去也危險。”靳子躍說,他的目光延伸至上次的綁架案,“馭命者那邊恐怕也已經盯上我們身邊的人了。”

  傅尋聳肩膀,一臉無所謂:“16區那邊可沒有我什么親人了,除非搬出小五臺山的老頭,否則老子一身輕松,無牽無掛。倒是你,伯父去世之后,伯母怎么辦?”

  說到身邊的人,傅尋才想起,很少聽靳子躍提及家里的事。

  “托了一個朋友照顧。”靳子躍遲疑了一下,語氣柔和了些。

  傅尋點點頭:“那還好,那些馭命者也不至于低劣到拿伯母威脅你。”

  “那是看在老爹的份上。”靳子躍的眼神微微一凝,眺望著路口的車流。

  傅尋也聽說過,靳伯父在族里還是很有人望的,常年奔波于一些棘手的任務,哪怕后來和伯母結婚,也沒有久駐家中,以工廠打工為由繼續行走于馭命一業。

  雖然那些所謂的“工友”,都是帶著十八般刀兵的江湖高手;所謂的“出差”,都是處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件。

  要不是年幼的靳子躍察覺不對勁,偷偷跟蹤父親,親眼目睹他們追緝異鬼,了解了馭命者的存在,自己也不會踏上馭命者這條路。

  傅尋看向靳子躍,這個讓馭命者舉族追捕的人,心中有些感慨。

  “你捅的簍子怕是伯父在世都保不住你。”

  現在想想,靳子躍當時敢潛入宗族總祠堂,還能順利拿到百川匯海,簡直命大。

  馭命者們素來自私自利,唯獨對“安全感”一詞格外看重,只有遇到威脅族群生存的事情,才會上下一心。

  百川匯海本應用來抵御滅世級別的天災,卻被靳子躍盜取,還用在兒女情長上面。沒有了百川匯海,下次面對世紀浩劫,馭命者們能不能活下去還是兩說。

  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浩劫什么時候會到,百川匯海的“百川”也并非那么好集齊。

  想到這里,傅尋突然拍怕腦袋,說:“如果我們搜集完‘百川’,真的能夠為揭開真相,那我們動作麻利點,之后再把百川匯海還回去,不就好了么?”

  “不可以。”靳子躍搖頭,說:“你以為為什么百川匯海幾百年動用一次?”

  “靠。”傅尋收起自己的僥幸心理。

  “所以,現在最正確的方式,就是盡快搜集百年命辭,盡量避免和異鬼、馭命者接觸。”靳子躍說道,“我們可以對游弋在異鬼和馭命者群體之外的單個百年命辭下手。”

  “那只能找潛伏在民間的命辭了。”傅尋托著下巴,思忖道。

  靳子躍說:“百年命辭很少見,但也不是沒有。這個世界上有數十億人口,一人一個命辭,百年命辭的概率再低,也是一個天文數字。”

  傅尋倚著門,看著路邊的行人,有老有少,穿著得體的衣衫,隨著紅綠燈的閃爍,在灰白交錯的斑馬線上亦步亦趨。

  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是普通人。

  人類生來就伴隨著命辭,很多人命辭年份和自己的壽命相差無幾,終生不會觸發能力。

  他們死后,除了夠形成靈智的命辭,余下的都逸散在天地間。等待下次胎兒成型,新的命辭才寄宿在意識之中。

  對普通人而言,命勢如燭火,明滅由天。

  對馭命者而言,命勢如流水,去留自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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