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子躍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女孩保持著鞠躬的姿態,垂落的發絲將蒼白的面色掩蓋。
他瞥了眼閆無遜的腸粉店,對著女孩說道:“換個地方說。”
女孩應允般地點頭,跟著靳子躍走進冷清的公園。
“昨晚是你在追殺我們么?”
靳子躍盯著她,身上散發著若有若無的寒意。
女孩點頭,又搖頭:“是的,只是我不知道您也在。”
靳子躍問:“我們不在的話,你就把那個女孩殺了,是嗎?”
女孩低下頭,小聲說:“她才是那個殺害我全家的惡靈。”
靳子躍盯著她的臉:“證據。”
女孩抬起頭,眼神淡漠,渾然不懼。
“她根本沒辦法動用駕馭靈魂的能力,只是因為自己曾是惡靈,所以能看到靈魂罷了。”
“這么說,你可以?”靳子躍反問道。
“如您所見,我現在只是一縷殘魂寄宿在命辭身上,甚至需要依附在他人的身體上,才能出現在您的面前。以現在的身體情況,恐怕我也不能幫您。”
“你偷聽我們說話?”靳子躍眼神不悅。
“您和惡靈的修為都在小女之上,我沒有能力偷聽您的對話。”女孩的回答不卑不亢,只是語氣虛弱,帶著一種無力的調子。
“但是我知道,以您的能力,找上三水家應該是有所求,通靈者和馭命者向來是合作密切的群體。”
“說了這么多,你還是沒有實質的證據。”靳子躍稍稍加重了語調,眼眸中毫無波瀾。
“我知道對方先入為主給您帶來了不同的感官印象,但是認識兩年前三水臨心的人就知道,我,并非那種輕佻的女子。”
她的語氣中帶著對那名冒充頂替者的怨恨。
“沒有誰會無緣無故對人友善,更何況是以色相誘。想必這點您自己也清楚不過。”
“其二,對方示弱,只不過是想讓您進入她的圈套。以前山里有蜘蛛精,專門化作可愛的弱女子,待到男性心生愛憐,失去戒備,再吐蛛網吸食人髓精魄。妖怪都懂得如何如何誘騙人類,更何況是衍生于人,又擇人而嗜的惡靈呢?”
“那守護靈你要怎么解釋?不可能連它都把自己的主子認錯吧?”靳子躍漠然。
“我此刻的意識并不能脫離命辭,當年危難時刻,惡靈剝離了我的靈魂,是這個命辭收留了我的殘魂。而冒牌貨靠的是家母生前的錦囊,我曾在練習的時候注入大量的靈魂之力,所以光憑靈魂氣息,連御劍侍都認錯了主。”
她眼底閃過一抹哀傷。
“我和它交手數次,它都沒有記起我,恐怕已經被修改契約了,即便如此,它是媽媽留給我的禮物,我還是不忍心傷害它。”
“你找我的目的是什么?”靳子躍的語氣不變,卻給人感覺莫名帶著寒意。
女孩也直言不諱道:“我想拜托大人,幫我奪回自己的身體。”
“這兩年來我刻苦變強,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報仇雪恨,那天晚上,怪物殘忍殺害我父母,進而又奪走我的軀體,要不是御劍侍拼命相救,我根本逃不出來。就是那時候,守護靈為了保護我,也再也沒有回來過。我才知道,我已經失去了對御劍侍的控制權。”
女孩的語氣平穩,面對靳子躍的壓迫也顯得面無波瀾,兩年的歷練讓她掩飾了所有的哀傷,變得堅強。
“所以你沒有去找龍一住持嗎?”
靳子躍問。
“說來慚愧,龍一住持所在的寺廟結界森嚴,小女是命辭之軀,闖不進去,并沒有機會求救。而后來被惡靈鳩占鵲巢,我也不敢冒險相認,因為稍有不慎,一旦驚動惡靈,或者龍一住持不信任我,那結果都是我無法承受的。”
可以從女孩的語言中判斷出,她是一個十分謹慎之人。
靳子躍再打量著她,即便是附身在女孩身上,眉宇間依舊流露出一股穩重,以及面容始終帶著臨危不懼的老成。
“你要我怎么幫你?”
靳子躍平靜地望著對方,絲毫沒有被對方的說辭打動的意思,宛如一場再正常不過的商業交涉。
“我有一個方法,可以讓您識別出對方的真面目,同時也是幫我重新找回原身的機會。”
女孩娓娓道來,說:“在我們三水家的祖宅,雖然荒廢多年,但是保存著歷代先人最原始的通靈陣群,其中,有升靈陣、拘靈陣、縛靈陣、喚靈陣、引靈陣等一系列陣法。”
“您所尋找之人,可以用引靈、喚靈等手段找回蹤跡。”
靳子躍的眼眸終于動了一下。
“每逢陰歷月圓之夜,陣法的強度將提升到最高,一般通靈者都會在這個時間段選擇升靈陣來提純自己的靈魂,因為更純凈的靈魂,命辭們更喜歡親近,有助于提升自己的修行。”
“我這里有改良升靈陣的符咒,您可以將其加入陣中,會將使升靈陣附帶聚靈效果。在這種效果下,如果是本人的靈魂,則沒有任何傷害,但是如果靈魂已遭易換,就會被排斥出體內,是最佳的驗證方法。”
“假設你是真的三水臨心,那另外的那個人知道升靈陣,知道陰歷十五的事情嗎?”
靳子躍問。
“自然是知道的,它在家父身上潛伏了很久,我也不知道它對我們家族的能力掌握到什么程度。”三水臨心垂眸,深深地鞠躬道:
“大人,小女已經家破人亡,無依無靠,只想奪回自己的身軀,回歸正常的人類世界。這兩年我一直寄宿在命辭體內,隨波逐流,過著茍延殘喘的生活,每天都想著找惡靈復仇,大人的到來就是小女最大的機會,請大人成全。”
“你的命辭戾氣很重,一定沾染了不少人命吧?”靳子躍說。
“并非如此。”三水臨心鎮定地回答道,“您也不必用言語詐我,我就是我,命辭能承載我的靈魂,全是因為這是先輩們祖傳的命辭,對三水一脈有著較高的契合度。但是如您所見,命辭自帶著很重的血戾之氣,因為相傳是古代帝王之淚,含恨千年所誕生的產物。”
“小女從未謀害他人,如您所見,就連仇人,也只能用最基礎的恐嚇手段,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靳子躍罕見的沒有步步緊逼,而是自己沉默了一陣,過了一會,才抬頭望著她:“這兩年你是怎么熬過來的?”
女孩看著靳子躍的眼神中第一次有了閃爍,她埋下頭,說:“都是陳年舊事,不提也罷。多謝大人關心。”
“我知道了。”靳子躍也不做多問,“我接受你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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