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尋皺著眉頭,看著躺在地上的靳子躍。
掀開他的面具,他的雙眼完全沒有闔上,但是眼瞳之間空洞無聲。
“真是怪事。”傅尋第一反應是拿起手機先拍照留念。
翻云手那邊已經解決了,自大的家伙徹底被命辭翻手為云吞噬,而命辭似乎開啟了靈智,竟然察覺到傅尋身上危險的氣息,所以舍棄這具皮囊,逃跑了。
抓不到這個百年命辭是有些可惜,但好歹解決了一個麻煩角色。
等到這片濃霧消散,翻云手這個人,就徹底從世界上消失了。
傅尋拍了拍肩頭的水汽,低垂著眼眸。
馭命者還有很多秘密,大多數人根本不清楚。比如利用外化能力的命辭,例如化身火焰,化身洪水,化身氣流之類,都是有界限的。
利用這種能力,人類乃至異鬼都可以獲得經天緯地的力量。但是有個前提,不要達到命辭覺醒的臨界。
過度依賴命辭的能力,最終只會被這把雙刃劍將自己毀滅。
傅尋唏噓,有點像當年看的漫畫《大劍》,利用妖怪的血脈,劍士們獲得斬殺妖怪的能力,一旦使用過度,自己將會被血源污染,成為新的妖怪。
人類為了運勢控制命辭,異鬼為了生存吞食命辭,別看小小的命辭需要依賴人類和異鬼這種實體生物而存活;一旦發飆,獵手與獵物將瞬間顛倒,世間將會迎來最恐怖的災難。
這是靳子躍對傅尋說的話。
他不比其他傳統的馭命者那么聽話,早就試驗過百年命辭的威力。當他面無波瀾地告訴傅尋,傅尋當時的內心也驚駭萬分。
在命辭研究領域,這家伙恐怕做過許多禁忌實驗。
不要命的瘋子。
即便是桀驁不馴的傅尋,剛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也被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突然,還沒等傅尋拍照,靳子躍的半截腿突然斷裂,吧嗒一聲,連黑色的褲子都斷成兩截,隱約傳來一股血液凝結的腥氣,以及過熱的焦味。
傅尋蹲下來,小心端詳著傷口,越觀察,眉頭越是凝重起來。
靳子躍的臉上出現斑駁的擦傷。
傅尋也是見多識廣的老江湖,他立刻認出,這恐怕是一種在幻境能夠反饋回現實的能力。靳子躍在幻境之中斷腿了?
“嘶——這就難辦了呀。”他撓撓頭,找不到施術者,也找不到幻境的入口。
正當他束手無策的時候,身后傳來細細簌簌的腳步聲。
傅尋皺眉,卻發現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穿著睡衣,腳步很輕,一言不發地走到他身邊。
“佐田晴子?”他皺了皺眉。
女孩雙眼無神,眼角卻沾有淚痕。佐田晴子沒有理會傅尋的呼喚,而是徑直來到靳子躍的面前,蹲下,緩緩貼在他懷中。
“喂,他是我姐夫。”傅尋嘟囔了一句。
但是氣氛越愈發詭異起來。
佐田晴子流下眼淚,撫摸著男人的臉龐,喃喃地輕喚著靳子躍:“靳。”
傅尋瞪大了眼。
“靳…”
一聲聲如泣如訴的呼喚,在空間中回蕩。
隨著女孩的呼喚聲,一股新的命辭能量緩緩注入夢境,與睡生夢死分庭抗禮。
是魂祈夢請。
佐田晴子體內的命辭,以一種不可名狀的接觸方式踱到了靳子躍身上。
靳子躍此時被異化的女人啃著肩膀,原本完全觸碰不到對方,隨著女孩聲音的出現,竟然開始感受到異鬼的實質感。
此刻,他也擁有了操縱夢境的能力!
他抓住機會,雙目中兇焰暴漲,猛地推開對方,掐著女人的下頜將其鉗制在地。
異鬼的雙手開始劇烈掙扎,靳子躍手中抽出匕首,毫不留情地洞穿肩膀,宛如屠夫卸了關節,釘在木地板上。
下一刻,靳子躍已經和對方拉開了距離。
他喘著氣,不顧身上的血污,拉開了紙門,佐田晴子睡在室內的草席中。
“晴子,晴子,醒醒!”靳子躍擦了擦手,再拍拍晴子的臉頰。
晴子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看見靳子躍的時候,眼里閃爍著驚喜的光:“靳君!”
“先離開這里。”靳子躍拎起鉆進他懷里的貍貓少女,沉聲說道。
他渾身浴血,只剩半條腿站定,女孩也發現了他的情況,驚叫著攙扶住他:“你怎么了!”
剛剛出門的時候,就看見地上垂死的異鬼,已經化作了穗美的模樣。
她奄奄一息,唇間泛白,依舊盯著兩人看。
“媽媽…”晴子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靳子躍阻止道:“它不是你的媽媽,她的靈魂已經被這個怪物吞噬了。”
少女有些愕然,那這些年自己在夢中相遇的對象豈不是都成了一場空…
靳子躍察覺到晴子狀態的低落,抓住她的雙肩,貼近她的臉,說:“聽我說,我們先離開這里。”
“嗯。”佐田晴子堅強地說。
“不行!晴子必須留下來陪我!她是我的女兒!我不會讓你帶走她!”
最后時刻,睡生夢死開始歇斯底里起來,她怒吼著,整片空間嗡嗡顫動,流沙木屑等像下雨一樣傾落,破碎的房屋與皸裂的地面,構成一副末日般的景象。
遠處,一個圓弧漩渦悄然打開,那是靳子躍在睡生夢死重重壓力之下,用魂祈夢請打開的通往現實世界的門。
他剛剛接觸這種命辭,尚不能完全掌握,更何況睡生夢死是百年以上的命辭,而魂祈夢請的年份弱小得不可估計。
在這片混亂的空間中,打開通往自己意識的通道,已經是靳子躍最后的能力。
佐田晴子攙扶著他,踉踉蹌蹌地朝著漩渦通道走去。
“不準走!不準走!統統留下!”女人的叫聲凄厲,她自己的身體開始破碎,夢境中死亡,她將會真正死亡,即便如此,依舊強行要將靳子躍與佐田晴子留下陪葬。
一旦意識喪生在這片空間中,肉身也會死。
整篇夢境空間化作黑暗,隱約間聽得見各種嘲諷謾罵的話語,那是母親生前與街坊鄰居、以及父親的吵架聲。
佐田晴子看著對方歇斯底里的模樣,面容發怵。
最后,中年婦人的面容淹沒在混沌中,空間徹底化作黑色潮水,隨著她的融入,仿佛活過來一般,朝著靳子躍和佐田晴子涌來。
速度又急又兇,鋪天蓋地的浪潮怒吼著,將最后的一方生存空間擠壓殆盡。
“走!”靳子躍喝道。
但是,佐田晴子卻放下了攙扶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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