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滾滾。
集市里已經有人報警了。
十三幺和翻云手摘下兩個腦袋,用黑布包裹,任由身軀在陽光底下曝曬,潰爛成灰,消失在風中。
“收工。”翻云手提著黑色塑料袋,掂了掂重量。
他回頭,看著沉默的十三幺。
“走啦。”翻云手招招手。
十三幺沒有動,而是慢慢說:“剛剛我借助女人心碎向命辭發問了。”
“嗯?”翻云手瞇了瞇眼,等著他的下文。
“我問了附近最危險的角色在哪里。”
樓道下傳來翻云手打哈哈的聲音:“走啦,拿幾個錢玩樂去,兩頭異鬼,應該有千百來塊了吧,夠叫兩個了。”
十三幺自語道:“命辭給了兩個字。”
“管那么多干嘛,換崗時間到了,想讓我多出點力,除非來個婆娘。”
“它說——”
翻云手的氣息消失,腳步聲消失。
十三幺的話才說一半,潛伏在三樓的靳子躍心中警兆狂響。
“上面!”
還來不及徹底躲開,地板突然顛簸起來。
很快木片水泥磚都被掀開,一只碩大的拳頭已經沖了出來。
靳子躍眼睛一瞪,及時側身翻滾。
“喂喂喂!往哪跑!”
翻云手已經三兩步猿猱攀樓而上,借著陽臺和窗戶柵欄急速騰躍而起。
他跳上來,蹲踞在陽臺邊緣,正好看見男子敞開風衣翻身閃進另一側的角落。
容貌被白色面具擋住,看不太清楚。
“老鼠跑得還挺麻利。”他啐了聲。
下邊的十三幺因為行動不便,就沒有再爬上來:“他跑出去了。”
翻云手湊上去,才發現對方身手相當敏捷,已經翻墻從圍墻一側下去,那邊本來就人流量大,他迅速跳下,抓住二樓的空調外機架,趁著外機架變形緩沖,一個騰挪落地跟上。
他沖了出去,才發現大街上人來人往,已經從最初的騷亂恢復了正常的行走。
而大街已再無一人穿黑色風衣。
“切,算你好運。”翻云手活動手腕。
“喂,你們是不是太張揚了?”身旁的女人倚在墻角,囂張如翻云手,也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她。
“青一色?你來干什么?”
女人雙手環身,錦青色旗袍帶著濃濃的文化特色,露出了纖細的胳膊,烏黑的秀發上扎了兩個小丸子。
翻云手的眼神默默往下瞟,有些花白,希望她的旗袍開叉更大些。
女人嫌惡地瞟了他一眼,說:“麻甩佬。(為索)”
“長老們吩咐我們不要惹事生非,你們倒好,第一天就拆了房,條子都來了。”她沒給兩人好臉色。
翻云手遠遠望去,看見街道一頭,車頂蓬閃爍著紅燈。
“這不剛收了兩頭異鬼,還遇到一個不知死活的小子。”
“那個人很強。”
十三幺走出來,個頭比圍墻還高,一堵兩米來高墻在他身前只能擋到頸部。
“再怎么說,也不要輕舉妄動。”
青一色面色不滿:“長老說了,別小看16區的妖孽們,別忘了差點統治了全世界。”
她盯著腳下的土地,總感覺不舒服,似乎每一寸土壤底下都占滿了鮮血,遠沒有家鄉的泥土來得清新。
“是、是、是。”翻云手不以為意,“他們來幾個條子能那我們怎么樣?就當做是給美人面子,我們提前換班也不錯。”
“對方是什么來頭知道嗎?”青一色問。
“阿姐,眼睛長在自己身上,他剛剛從這里翻過的時候不會自己看嗎?”
青一色抬起頭看著他,目光灼灼:“他根本沒有從這里經過。”
翻云手啞然。
昏暗的房間沒有開燈,矮幾上的物品掃落在地,還有磕碎的玻璃等,看起來一地狼藉。
佐田晴子緩緩睜開眼,第一反應就是昏迷前那兩張獰惡的臉。
“啊!”
她猛地坐起來,窗戶的大洞還留著,已經有警察開始查樓。
女孩才想起自己不宜直接被警察抓到,連忙抓起自己的衣服逃跑。
幸運的是審訊的刑警把精力放在樓下的中年婦人身上,她這邊裝作隔壁住戶可以輕松蒙混過去。
等到她鉆進胡同,遠離了警笛,才徹底松了口氣。
今天遇到的都是什么和什么啊!運氣爛透了,先是不明男子破壞了她的生意,接著兩名客人突然就變成了怪物,自己還被挾持。
她氣不過,狠狠在電線桿上踢了一腳。
為了氣質更成熟特意穿了高跟靴,磕在電線桿上,疼在自己腳上。
今天又沒賣出去。
濃妝重抹的小臉凝成一團,無比怨憤。
“該死的家伙,破壞老娘生意。”
“看什么看!沒看見老娘心情不好!”她眼角的余光瞥見一路人經過,那路人提著生鮮蔬菜,好奇地看了她一眼,馬上就被她兇厲的樣貌唬住了。
“十分抱歉。”大齡青年還很有禮貌地鞠躬。
佐田晴子很滿意對方的懼怕,只有兇狠的人,才能在這座城市生活下去。她常年混居市井,自然知道這些,眼前這種白白凈凈的大學生一看就還是沒接觸社會的菜鳥。
于是她眉眼一瞟,頓時有了想法,揚起腦袋,露出一絲狡黠的笑:“那邊的小哥,過來一下。”
“我?”靳子躍遲疑地指了指自己。
“對,就是你,別墨跡。”
靳子躍走上前,佐田晴子一把貼上來,右手摸向他的牛仔褲。
“有那方面需求嗎?”她眨眨眼,右手四指像彈鋼琴,在腿間輕點。
濃妝和熏香讓靳子躍皺眉,他看見女孩這么大膽,不自然地后撤,說:“小姐,別這樣…”
佐田晴子暗自得意,心里對這種唯唯諾諾的青年更加鄙夷,聲音卻依舊不依不饒。
“我看小哥長得好看,給你七折怎么樣?”
她貼上來,靳子躍退伍可退,被逼在墻角。
狹窄的胡同中露出一抹嫣紅的殘陽。
隨著晚霞的落幕,巷角更加陰暗,沒有人注意到這里的場景,陸陸續續有油煙機抽出蔥姜蒜爆炒的香氣。角落污濁的水漬,泛著發亮的油光。
油水上倒映著女人貼近耳畔的臉,佐田晴子一字一句說道:“我·還·是·完·壁·哦。”
“不好意思…”靳子躍想要蹲身抽離,女孩卻強硬地雙手撐住他的兩側,不讓他離開。
“我真的還有事…”靳子躍尷尬地說。
“我也有事呀。”佐田晴子說著,“那就是——”
話說到一半,她目光一凝,猛地扯過靳子躍手里的袋子,想抓住他的手。
可是靳子躍驚慌間反應太大,抬起袋子的同時被她抓住一角,不堪重負的袋子瞬間扯破。
袋子里的東西叮叮當當地掉落下來。
原本光線已經相當昏暗,路燈卻在這個時候亮了起來。
佐田晴子聽著碌碌聲和當當聲,下意識朝底下一望——
三支匕首還在輕顫,箭矢彈跳著灑落,以及傳來玻璃罐子的聲音。定睛一看,一個奇怪的白色面具,對著她的一邊笑臉,一邊弧度倒轉,成為哭臉。
關鍵的是,還有刀尖留在袋子口,搖搖欲墜。
當——
佐田晴子艱難地抬起頭,她看見男人瞬間結霜的臉。燈光下,那瞳子里似乎閃爍著一樣橘黃的火光。
她強撐著笑容,說:“要不,免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