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尋趴在桌子上,盯著靳子躍,目光不善。
“這次的事情總算告一段落落,你可以說了吧。雖然看見了百川匯海,我已經可以猜到七七八八,但是這種事情還是由你親口告訴我比較好。”
靳子躍坐在沙發另一側,說:
“你想從哪里開始聽?”
“從沁出事開始。”
靳子躍的神色失落了很多,打開手中的懷表,說:“那是在你上大學的第四個月。”
“我們倆臨近畢業,都找好工作,沁和我租了房。
“可是入職體檢的時候,沁卻被查出患有白血病。
“并且,病情惡化很快,我們時間有限,都沒能讓她做上手術。”
傅尋沉默。
沁患有白血病的事情,她壓根沒告訴自己,那段時間正在鬧矛盾,要不是因為這件事,傅尋還不會趕回來。
“我動用了所有能找的人脈,尋找醫生,甚至自己學醫,到最后都沒有將她救回來。”
“一個月后她就離世了。也就是那時候,我們才通知你趕回來。”
傅尋冷哼一聲:“可是我趕回來的時候,你卻不見了。剩下老閆和豆子兩個二貨,一問三不知。我知道遇到真正緊要的事情,你根本不會告訴他們,所以也沒有指望他們能幫上什么忙。”
靳子躍低垂著眼眸,回想起那段黯淡無光的日子。
“以現代醫學的力量來說,白血病就算是惡化也足夠再撐一段時間,可是沁的病情從來沒有延緩過。就算是馭命者有傷天和,會禍及身邊人,也不應該是這種方式。”
“在一個馭命者面前,如果真的想吊住性命,應該有很多種命辭。”傅尋也理解這一點,畢竟很多命辭續命健體還是很輕松的,更何況是靳子躍,這種年青一代如雷貫耳的家伙。
“那段時間有什么異常嗎?”傅尋追問。
“沒有。就像一次尋常的白血病,但是在馭命者面前,這種尋常恰恰才是最不尋常的。”
馭命者本就是一群接觸異常范疇的人,面對平常的疾病卻束手無策,才讓靳子躍開始懷疑起來。
“那些日子,我和往常一樣,靠完成一些懸賞任務維持生計。但是,后來在沁過世后,我從她的同事那里了解到,那段時間她根本沒去公司,她的活動范圍一直在我的任務地附近。”
傅尋的眼睛瞇了起來,傅沁是知道他們是馭命者的,也知道平日里會有獵殺異鬼的任務,但是她鮮有過問,一面擔心自己累贅,一面又害怕他們受傷,只能在表面上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
但她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去跟蹤靳子躍。
靳子躍沉了沉肩膀,才繼續說道:“所以我懷疑,那段時間沁接觸過什么。”
“隨著調查的深入,一些細節我已經想不起來了,才察覺到有什么力量在掩蓋著真相。只有鎮族命辭百川匯海,才能幫我尋找真相,所以我費了點功夫,通過指示,才來到這里。”
傅尋揶揄說道:“潛入機關重地、竊取鎮族之寶、重傷長老無數、安然渡過大洋。這些悚人聽聞的事情在你這里就只是‘費了點功夫’?”
靳子躍沒有回復。
“我追過來的時候,還有幾個老頭在醫院打點滴,連石膏都來不及拆。你現在可是全族通緝,一旦讓他們知曉你的下落,肯定是不遺余力追殺到底。”
靳子躍神情木然,依舊無動于衷。
“那家人呢,我和沁沒有家人自然沒事,你家的老媽可還是在病床上躺著呢。”
傅尋悶悶地說:“要不是他們顧及伯父生前的威望,恐怕伯母這些年也不好過。”
“我每個月有寄錢回去。”靳子躍站起來,轉身離開臥室。
這算是自我安慰么?
傅尋沒有再打擊他,遭逢巨變之后,再也沒有見到他發自內心地笑過。明明,這個男人當年還是和閆無遜、豆子為伍的中二男孩。
沁的病逝,改變了他們所有人的生命軌跡,對那個男人來說,就像突然經歷末日,活下來的只剩亡魂。
靳子躍抓住門把手,站定。
“無論付出什么代價,我也一定會查出真相。”
“砰。”
房門緊緊關閉。
傅尋不知道這扇門什么時候才會再次打開。
他也懷念沁,但是沒有任何關閉門窗的理由。
這只是男人的自我懲罰。唯有把自己關緊,才能在黑漆漆的房間中,獨自忍受血淋淋的剜心之痛。
傅尋摸了摸肚子,沖著門外喊道:“開飯了沒,餓死了。”
“快了。”
外面,菜刀切砧板上,傳來篤篤篤的聲音。
傅尋臉上稍稍緩和了些,至少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也是沁樂意看到的吧。
午餐是黑椒肥牛。
“喂,你為什么不去開飯館啊!”傅尋掐著筷子對他比劃。
“吃完就去天橋擺攤,掙點錢補貼家用。”靳子躍收拾好碗筷。
“喂不是吧,下午這大太陽的,你還真當算命好賺啊!”
“你不就是假借算命偷取命辭么?”
“那也只是懲惡揚善,我什么時候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傅尋氣得大眼瞪小眼。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說:“說回來,你的百川匯海搜集得怎么樣了?這回收獲夠大吧?”
“兩個,百六陽九和目中無人。但是百六陽九中的元被放了出來,它已經徹底和有動融合,帶走了部分能量,現在兩個命辭加起來,滿打滿算也剛好湊齊兩百年。”
傅尋對他沒什么好感,反正拿到了就好,還白白倒貼了自己兩個命辭。
反倒是對那個叫傲慢的妞有點印象,畢竟長得好看。
“可惜那女的瞎了,否則沒有了目中無人,總算可以重見光明了吧。”傅尋嘆息。
“不,她沒有瞎。”靳子躍說。
“嗯?”
“妒忌死的時候,告訴她致盲毒素的破解之法。加上昏昏愈睡的治療能力,這些天恐怕已經好了。”
“唔——昏昏愈睡可是我從阿宅那里得到的保命玩意,你一聲不吭就送人。”傅尋怨念頗深,“嘛,算了,把女殺手當宅女養好像也不錯,便宜那小子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問:
“先前你不是說要等百六陽九殺足九人再下手嗎,可是看它最后的架勢,應該還沒有湊夠九位吧?”
“不知道,我只是追求收益最大化,但是那時候如果再被它吸收一條命,事態就失去控制了。”靳子躍回答。
其實不說傅尋也知道,他只是看到有動,想起了年輕的自己與傅沁。
傅尋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默默叨念:“那不就超過九人了么?”
“可能宿主本來的說辭就有誤,有人還活著他不知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