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動的夜風擺弄著窗邊的簾布,柔和的線條招展飄搖。
別墅燈火亮堂,壁爐緩緩地傳遞熱量。
眾人聽完藤原千鶴的陳述,陷入短暫的沉默。
相當冒進的計劃,但確實也存在一定可行性。
“這是伊麗絲整體結構和設計圖紙,論人員布防,你們比我在行,應該更清楚對方會在哪設置人手。”
“竟然連歌劇院的地圖都有。”小寺將想著,看來她做了不少準備。
“我只是在做自己分內之事。”藤原千鶴回道,“事關城市民眾安危,也請各位竭盡全力。”
“先這樣吧。”貪婪說道,他抬頭看了眼窗外,天蒙蒙亮,卻被厚重的云層遮蓋,16區的雨季一如既往地綿長。
“經過一夜的討論,大家都累了,早點休息。”
小寺將起身:“其他結社已經倒戈,我還得回去穩定手底下的人心,祝各位好運。”
“至于人身安全,有戀尸人先生的保護,暫時不成大礙。”
貪婪接過話:“嗯,慢走。”
戀尸人沒有說話,默默跟在小寺將身后離去。
送走小寺將之后,只留下藤原千鶴依舊坐在一側。
“藤原小姐請隨意。”
“嗯,多謝。”
傲慢顧不得休息,示意有動龍馬跟著她繼續訓練。貪婪照顧妒忌,回房休息。
藤原千鶴站在室內,隔著窗戶,看著青年在蒙蒙細雨中,時而翻滾,時而伸拳還擊,但一次次被擰在地上。
傲慢也毫不留手,一次次將有動龍馬的雙臂卸下。隔著窗玻璃,藤原千鶴都可以聽見脫臼的慘呼。
“藤原小姐,你似乎還有所保留。”貪婪已經站在她的身后。
男人說話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勢。
“是的。”藤原承認。
“我在想,從今晚的討論來判斷,你們都清楚那個男人身上帶著厄命,為什么不試著用他的厄命來帶走犯人呢?”
“是呀,我們也想,但是目前來說,這種不確定性太大了,甚至不清楚我們會不會被這種窮兇極惡的命勢帶走。”貪婪承認道,“但是僅剩一人會死,不免又是一場豪賭,不是么?”
“你們怎么確定只會死九個人?”
“有動君這么說,我們姑且就這么相信著吧。”他還有心思露出笑容,“其實這件事與他無關。犯人青柳是我們的死敵,無論有沒有遇到有動,我們與他的交手也不可避免。事到如今,還剩一人會死,也就是會有兩人存活,說不定預示著我們能夠順利消滅青柳,倒也是不錯的好消息。”
藤原千鶴有些敬佩對方的豁達,稍稍柔和了語氣:“您比我想象中還要勇敢。”
“敢只身加入我們的斗爭,無論是膽魄還是氣質,您都是我見過最出色的人類。”貪婪笑著回敬道,“如果可以,我都有點想追你了。”
藤原千鶴面色一肅:“請不要破壞你在我心中的印象。況且對初次見面的女性就提出這種過分的說法,未免太輕佻了。”
“哈哈哈。”貪婪笑著說,“我看人向來很準,藤原小姐是值得信任的同伴,無關種族。”
他稍微睜開眼:“這幾天的氛圍,大伙兒都有些壓抑,平時這種口花花的事情,應該是懶惰來做。”
藤原千鶴靜默。
眼前這名雄壯的男人,并非如同掛著原罪的兇名一樣讓人忌憚,相反,有一種魄力與氣度,讓人接受與認可。
或者說,這個團體,哪怕現在已經破敗不堪,依舊蘊含不斷攀升的生機與活力。
藤原千鶴有些理解靈為什么讓她來協助他們了,比起嗜殺成性的派系,溫和的他們才是真正維系雙方種族關系的紐帶。
有動龍馬趴在地上大口喘息。
雨絲順著鼻梁滑落,在唇邊嘗起來有些沁涼。
“你是新人對吧?”藤原千鶴在旁邊蹲下,給他遞來毛巾。
有動龍馬抬手接過毛巾:“謝謝。”
“請問找我有什么事么?”
藤原千鶴打量著他,相貌平凡、表現普通的青年,除了滿腔熱情之外,實在無法給予什么正面評價。
“我只是好奇,身負厄命的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罷了。”她瞥了眼,說道,“也沒有三頭六臂啊。”
有動龍馬安靜了一會,緩緩坐起來,說道:“我也不知道,有時候自己都很迷惑,我存在這個團隊的意義到底是什么,明明就沒有任何用武之地。”
“話也不是這么說,你的同伴都接受了你,不至于自己在這自暴自棄吧?”藤原千鶴自己捧著熱茶,說道。
“雖說我也看不出你有什么過人之處。”女警補刀。
“但是違心地說,人生就像一道道交匯的軌跡,彼此之間互相影響、互相作用。既然你出現在這里,總有值得你去做、需要你去做的事情,不是嗎?”
藤原千鶴朝著他揚了揚眉毛。
“我是這么信奉著,并竭盡所能,發揮自己每一分價值。動機的話,無關好壞,無關輿論,純粹就是心安吧。”
有動龍馬有些崇拜地看著她。
“有動君在之前是新聞媒體工作者吧?”
“是的。以至于我剛開始了解異鬼的時候,總有一種想要把異鬼分享給全世界的沖動。”
“你…很喜歡異鬼嗎?”藤原千鶴試探著問。
“我也抵觸異鬼,覺得隨便吃人,視人命如草芥,違背了二十幾年下來的教育和價值觀念。但后來,同伴們讓我明白,其實異鬼也好,人類也罷,都有很多善良溫和的家伙,總是讓人討厭不起來。”
“主要是我在人類社會的時候無人問津,剛成為異鬼卻有這么多同伴,內心歡喜吧。”有動龍馬撓撓頭。
“嗯。”藤原千鶴第一想法是活潑女郎中那張笑嘻嘻的臉;第二反應有些意外,是那個靦腆的笑容,“總有些人,值得你去尊重和認可。”
“我也想,我甚至希望,那些心地善良的異鬼可以被人們熟知,這樣,雙方可以毫無嫌隙地生活在一起,其樂融融不是更好嗎?”
他擦了擦額角的汗水,沉浸在自己的設想中:“雖然這么說有些自說自話,但是同樣是充滿情感情緒的生物,我覺得種族的生理界線,實在不應該是雙方關系的隔閡。”
“嗯。”藤原千鶴有些神游。
“可惜我的能力遠遠不夠,雙方互不信任的情況下,把這些消息公布出去,會被當成散播謠言、危害社會秩序的不法分子吧。”
“現在還不是讓人類認識到異鬼的時機,頻繁的爆炸襲擊和異相,已經讓人類的神經變得脆弱敏感,一時間人們也接受不了這種事實。”藤原說道。
“嗯。”有動龍馬嘆了口氣。
“說回正事,我只是來提醒你,要做好發揮自己價值的覺悟。”她似乎想起什么,補充道。
“如果能夠利用你的詛咒,不遺余力地去掌控它,并把最后一席交給犯人,那就再好不過了。”
沒等有動龍馬回復,藤原千鶴神色凝重:
“不然,為了破除詛咒,你可能得做好犧牲自己的覺悟。
“這是靈小姐托我轉述的內容。雖然這不是我的風格,但我也沒辦法替你求情。”
她說完,給有動龍馬預留了思考時間,緩緩起身離開。
有動低下了頭。
藤原的意思很明顯,為了破除詛咒,必要的時候,解決自己,也是一種方式。傲慢站在屋檐下,雨水順著樓頂淅淅瀝瀝地低落,將她的容貌遮得模糊。
他攥了攥手掌心,心底默默做了決定。
藤原千鶴出神地望著窗外的雨。
突然,手機的提示音響起。貪婪端坐在大廳,傲慢擦拭著短刀,目光都被聲響吸引過來。
女警打開手機,略微瀏覽信息之后,沉聲說道:
“現在,我向各位轉述第三則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