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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委托

  “咔!”

  雨宮一郎指揮著,停止拍攝。

  這是一段打戲,替身演員需要實打實地挨揍,并被怪物的巨力掀飛,雖然有防護措施,但是必要的沖擊力依舊得接下。

  靳子躍嗆著氣,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

  “身體素質不錯。”

  雨宮一郎說道。

  劇烈搏斗后的靳子躍有些喘息,笑笑說:“謝謝導演夸獎。”

  自從那天之后,靳子躍已經從臨時群演破格提升為武打替身,必要的時候可以充當皮套演員,因為他的勻稱身材,基本滿足大部分皮套的身形尺寸要求。

  郊外,斜陽晚歸,得益于一天的陽光,林間少了一股子濕氣。

  “大家收拾一下,收工了。”

  歸途的車內有些安靜。

  雨宮一郎特意與靳子躍同乘:“靳君,你來幫我開車吧。”

  “好。”

  趕上城市的晚高峰,殷紅的天邊殘留著云霞,霓虹夜燈陸續亮起。

  靳子躍開車很穩,起步和停頓都是如此。

  雨宮一郎出神地看著車前窗,擁擠路段走走停停都沒有打斷他分毫思緒。

  “靳君,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他突然說道。

  “您請說。”靳子躍側目。

  “你見過小惠吧?”

  男人盯著不斷刷新的路面,前面的車燈一閃一閃,眼眸低垂。

  “嗯。”

  “小惠是個讓人省心的孩子,正因為乖巧懂事,我少花了很多精力在她身上。

  “等我發現,想要彌補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一道車燈刷地從前擋風玻璃穿過,幽暗中晃過男人頹然的臉。

  靳子躍安慰地笑笑:“小惠很懂事,也很可愛,她一定明白您的苦衷。”

  “靳君。

  “如果我遭逢不測,能將小惠交托給你嗎?”

  “啊?!”

  靳子躍手一顫,很快又抓緊方向盤。

  “您樂觀一些,不用說這么喪氣的話。”

  “我知道這個請求有些無禮,但是原諒我,實在沒有其他值得托付的人。”

  靳子躍的喉結抖動了下,說話都有些磕巴:“您現在說這些,是不是有些為時尚早…”

  “不要給我插科打諢,靳君,我是認真的。”

  男人的眼緊緊地盯著靳子躍。

  駕駛座上的青年神色也凝重起來,嘴唇抿緊。

  “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雨宮一郎的手探過來,搭在靳子躍的膝蓋。

  男人的眼睛在橘黃的車燈中熠熠生輝。

  “拜托你了,靳君!”男人垂下腦袋,背頭有些散開,靳子躍扭頭可以看見鬢角的白絲,以及額前淺淺的皺紋。

  “替我…把小惠撫養成人,算是我這個不稱職的父親,最后的請求…”

  男人的聲音有些悲愴。

  靳子躍沉默地開著車,慢慢開出擁堵路段。

  “實在抱歉,雨宮先生。”他的聲音少了一絲怯意,依舊平視著前方的車。

  “我不能接受您的請求。

  “天災人禍不知道什么時候會來。

  “說不準,我還會倒在您的前面。

  雨宮一郎怔怔地看著靳子躍,神情就像凋零的康乃馨,昏暗的眼眸失去光澤。

  “罷了,罷了…”

  男人癱坐在位子上,像是老了十歲,額角的發絲垂落,掩蓋了神情。

  “我只是個潦倒的留學生,不敢不自量力,對小惠的人生負責。

  “但我想,如果、如果您真的遭遇什么不測…我會竭盡所能,陪小惠找好人家。”

  雨宮一郎的目光挪過來,有些閃爍。

  “靳君。

  “感激不盡。

  “我只是怕我死了之后,小惠沒有人惦念。謝謝你收留一個父親走投無路的心聲。”

  男人慘淡一笑。

  靳子躍說道:“導演,先別想那么喪氣的事情,今晚回去,開始關心小惠也不晚。”

  “或許吧。”

  雨宮一郎倚頭,出神地望著窗外。

  “到了。”

  靳子躍補充,緩緩開進地下車庫。

  昏暗的過道突然亮起車燈,像一束光劍一往無前。

  雨宮一郎神態自若,等著靳子躍停車熄火,一起走上了電梯。

  “我去找一下社長,你幫后勤組把今天用的道具搬回來。”

  靳子躍點頭:“好的。”

  說罷,電梯的指示已經彈到一層,他握住鴨舌帽,深深地鞠了一躬,再走出去。

  雨宮一郎靜靜地目送著他離開。

  十八樓。

  辦公室的黑皮沙發端坐著一名男人。

  “回來了啊。”男人磕掉手頭最后一點煙灰。

  不是社長。

  而是他的保鏢,上川悠一。

  桌案后的旋轉椅緩緩調頭,一位光頭女人翹著二郎腿。

  膚色偏黑,卻有一絲不健康的白,紫色的嘴唇嗡動:

  “好久不見,雨宮先生。”

  女人的眼睛隱藏在墨鏡后,掩蓋了濃濃的虛弱感。

  雨宮一郎心中一顫,喉結有些發抖:“燃山堂…制造怪物的人…”

  左千子的唇角勾勒出一絲弧度,說道:“是的。我來取回我的作品。”

  她抬手,手背與男人的頭顱正好對準。

  “等等!陰之舍利在我身上!”雨宮一郎喊道。

  左千子的眼皮沉重,抬也不抬,從衣兜中取出一枚紫色的琥珀型物件,在手里晃了晃:“你說的是這個么?”

  雨宮一郎愣在原地,從衣兜中取出一模一樣的物件。

  良久,才艱難地笑:“原來如此。這些怪物根本沒有失控。”

  左千子身形消瘦,仿佛陷在椅子里,像久病的患者。她的嘴唇紫中透青,面容血色全無。

  依舊喃喃自語:“這是我最后的籌碼,保管這么多年,辛苦了。”

  “你們不能動用那些怪物!那些根本是活著的木乃伊,隨時會復活當年的魔物!”

  雨宮一郎振臂怒吼。

  “傳說中活了幾百年的老怪物么?”左千子不屑地笑,“無所謂。”

  雨宮一郎正想上前,一旁不語的上川悠一猛地拔刀,銀晃晃的刀尖亂竄。

  左千子雙手撐著扶手,艱難地站起來,臉上泛著亞健康的潮紅,扯動臉部肌肉,病態的笑容如妖冶的曼陀羅,輕輕咳嗽。

  “他就在這里,又好像置身他處,真是像幽靈一樣的家伙。”

  雨宮一郎眉頭緊皺,這個女人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

  左千子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地取下大腿的匕首,舌尖抵在刀鋒,冰涼的觸感和苦澀的護刀油在嘴里交織。

  “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嘗你的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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