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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傻白甜

  靳子躍身上的鐵馬冰河循著血液在四肢百骸中流竄。

  每一條筋脈都像鐵蹄踏過,寒氣侵襲的困擾也煙消云散。

  一股凌厲的狠勁突然炸開,又很快平息。

  馬蹄嘶鳴,永不止步,冰河燦漫,凍徹天地。

  巨大的冰晶食人魔仿佛睡著了,保持著十爪靠攏的姿勢,動作不變,依舊躬身聳肩,卻不像獵殺,而是守護。

  瞳仁之中空洞無光。

  冰晶崩垮,一塊一塊的厚冰從食人魔身上肢解掉落,抖落一地白色晶粒。

  組成軀干的冰塊砸落,將正下方一動不動的荒木掩埋。

  荒木依舊保持著單手抓刀的姿勢,被傾瀉的冰塊碎屑沖刷擊垮。

  甚至有部位已經斷裂。

  凍裂的軀干,還有部分血肉粘連,豁口處像折斷的樹枝,組織纖維尖尖交錯。

  滾落的碎冰翻滾著,掀起一地白霧。

  噶啦。

  一塊碎冰翻滾彈跳,觸碰到白色手套才停下來。

  手指顫動了一下。

  伊藤撐著身子坐起來。

  包裹的煙霧一點點溢散。

  少女揚起腦袋,伸長脖子眼巴巴地望著走來的人。

  黑色風衣在少女的腳邊停下。

  男人蹲下來,隔著面具注視著她。

  伊藤注視著他,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漣漪,張嘴想說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目睹白色面具的出現,一旁的小寺將面如土色,腳步顫顫巍巍地后退,身軀抖如篩糠。

  靳子躍瞟了他一眼。

  “啊——”

  發福的男人倉皇逃竄,就近從窗邊啪嗒一聲沖了出去。

  碎裂的玻璃嘩啦嘩啦響。

  靳子躍回頭。

  少女默默說道:“我那時候想說,我不妥協了。”

  “嗯。”

  棕黑色的手套按在面具上,從一側摘下來。

  露出了男人的臉,半邊灰白的頭發,發絲掛霜,發隙滿是碎冰茬。眉眼輕盈,嘴角血跡半干。

  少女的瞳孔在輕微地游弋,沿著面部細細端詳,嘴角掛著輕飄飄的微笑。

  “真好。”

  少女說完,喉間腥甜,輕輕咳嗽。

  靳子躍蹲下,挽過女孩的腿,將她橫抱起來。

  “我是不是快死了?”少女的手挽在靳子躍的肩頭,眼皮耷拉。

  “嗯。”

  “也不哄哄我。”

  女孩眼角無神,卻嘴角含笑。

  “你又不會生氣。”

  靳子躍平視前方,抱著女孩走出了冰庫。

  冰庫的路邊停著一輛瑪莎拉蒂,車里的喇叭錄著嚎啕的警笛。

  “我不妒忌傻白甜了。”伊藤七雪喃喃說道。

  “你總是喜歡說一半藏一半,這個習慣不好。”靳子躍說道。

  “如果話什么都可以說,誰愿意藏一半?”她自嘲輕笑。

  伊藤七雪聞著戶外的空氣,仰頭不見星星,黑漆漆的夜空飄過薄云紗。

  “我只是覺得,她一定沒見過你這幅模樣。我終于贏了她一次。”

  靳子躍沒有馬上接過話。

  “只是快死了,和她爭什么也沒有意義了。”

  她抬起手,盯著手臂青灰色的皮膚斑。

  靳子躍默然。

  “只是我不甘心…”女孩的鼻音突然重了起來,挽在靳子躍脖子后的手攥成拳,話里帶著哭腔。

  “憑什么…我把所有快樂與希望都給了傻白甜,可是她還是擺脫不了和我一樣的命運…”

  女孩囁嚅著,眼淚滴落在靳子躍的懷里。

  “我不想死…我也不希望傻白甜死。”

  “從小把她護得好好的,自己忍受所有的不堪,可是…可是…我真的盡力了…”

  伊藤七雪縮在靳子躍的懷里,嚎啕大哭。

  良久。

  “快到家了。”

  靳子躍抬頭望向遠處,拐角的路燈如守候歸人的家眷,高高的個兒矗立得挺拔,燈頭又彎向住所,舉止恭順。

  伊藤七雪昏昏欲睡,她面色蒼白,已經沒有哭的力氣了。

  連睜眼都顯得艱難。

  “相信世界上有命運嗎?”靳子躍突然發問。

  “命…運…”

  “一切的因果皆有跡可循。人總是遵循著命運的軌跡而活,只是當局者知情與否罷了。”

  “我信。”伊藤七雪半瞇著眼,雖然呼吸沉重,仍像貓咪,神情乖馴。

  “飛鳥英助會虐待你們,是命運使然;你會遭受暴凌,遭致人格分裂,也有命運指引的成分;琉衣會成為傻白甜,亦是如此。”

  伊藤七雪沉默了一會,喃喃道:“真是坎坷的命呢。”

  仿佛想起了什么,她努力地昂起腦袋,注視著靳子躍的臉,用干啞的聲音緩緩問道:

  “那…我們遇見你呢?也是命運嗎?”

  “嗯。”

  她換了個舒服的位置靠了靠,瞇著眼,表情昏沉,聲音恍若夢囈:

  “那…好像也沒有那么糟了。”

  “靳君。”

  “我在。”

  “最后的時光就留給傻白甜吧。身為姐姐,我占的便宜已經夠多了。”

  “我沒有鑰匙,開門你得等會。”靳子躍保持抱的姿勢,單手扯開門鎖。

  “她比我勇敢,比我愛笑,讓人忍不住把一切都讓給她。”

  “嗒、嗒。”

  伊藤七雪聽得出來,這是家里玄關的木板。

  “腦袋好暈。”

  少女的聲音很輕,就像孱弱的身子。

  “靳君。”

  “我在。”

  “我先睡了。

  “晚…安。”

  靳子躍俯身看了一眼懷里的女孩,她的眼角滑落一道晶瑩的軌跡。

  “晚安。”

  予取予協的命辭能量,緩緩從少女身上逸散。

  一束白光刺破夜空。

  狂暴的摩托發動機嘶吼如野獸。

  從圍墻外撲地竄天而起,就像一頭暴龍騰空,拋出一道弧線,憑借著驚人的爆發力砸落在生鮮冰庫的門外。

  砸落一地碎石。

  摩托車的輪胎一前一后砸在水泥面,上下顛簸,車燈一抖一抖,一只黑色高跟靴踏在地面,就像一只急停的腳架。

  隨后順著馬力十足的沖勁,單手提起黑色重裝摩托車頭,原地旋了半圈。

  架在空中的黑色機械巨獸咆哮了幾聲,最終乖乖地閉眼,熄火。

  來人收回另外的長腿,摘下黑色頭盔,甩了甩自己的長發。

  嘴巴一鼓一鼓地,吹了個泡泡糖,嘟囔了一句。

  “切,來晚了么。”

  隨口把口香糖吐在路過的垃圾桶,黑色羊皮手套抓著亮黑色的摩托頭盔,邊上貼著眨眼的貓貓圖貼。

  整座冰庫燈光俱滅,寂靜得可以聽見外邊草堆的蟲鳴。

  低頭,門口側倒著一名女人,穿著制服,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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