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所處的御船最終完全被烈火吞沒,發出必必剝剝的響動聲,漸漸的沉沒下去。船頭上雕刻那栩栩如生、面目猙獰的龍首高高翹起,漸漸被火勢包裹,最終沒入海中,便好似真有一條曾在南海興風作浪的惡龍遭受討伐,最終葬身于海中......
越國國主已然伏誅,魏軍部眾輕易控制住了興王府各處區域。當諸隊士兵沖入皇城玉堂珠殿,身臨于此間搜刮嶺南各種珠珍寶玩而建成的大殿當中,不由嘖嘖稱奇;還有魏軍部眾抵至房屋商鋪稠密的西隅市區,就見其中設有蕃坊(唐朝時供外國商人聚居的場所名稱),也有不少來自于大食、波斯、拉其普特...等各處海外胡商,如今也都要乖乖的開門接受盤查。
按說當年黃巢轉戰至廣州,屠盡胡人,也使得當地海外商賈一時絕跡...可是廣州在海貿方面久負盛名,有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劉改制稱帝,又改稱廣州為興王府之后,又大力招徠海商,所以相繼又有海外商賈前來開設蕃坊,倒也有幾分當年盛唐長安胡人匯聚的氣象。
西城市區還多有私家園林,就見此處人工挖掘的河道交錯,風景也甚是優美...只不過魏軍將兵行至劉大型土木所修建的特辟宮苑,但見環繞的高臺假山當中,有獅虎等猛獸來回踱步,看來也都是因為吃慣了人肉,所以一見高處有人探頭望來,它們仰頭發出狂躁的咆哮聲,也讓人難免感到心驚膽戰。
更何況,在劉的宮苑旁還設立刑房,以及毒蛇遍布的池塘...行將進去便似乎感到陰風陣陣,眼見那些刑具上的斑斑血跡,再想明白它們的用途之后,饒是久經戰陣殺慣了人的老兵,渾身也不由的打了幾個冷戰......
興王府雖然營造出一副商賈云集,繁華富庶的景象,可是在街坊偏僻而又陰暗的角落間,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平民數目,看來也要遠遠超出尋常城郭的比例。他們畏畏縮縮的蜷在街坊胡同犄角旮旯,眼見有巡查的魏軍經過,也都眼巴巴的望將過去,眸子中盡是期盼之色。
越國滿朝文武公卿,也都服服帖帖的接受盤查安置。魏軍仍按例在興王府內搭起棚子,生灶發糧,賑濟城中貧苦百姓。而興王府既已完全由魏軍掌控,嶺南西隅羅、雷、順、白等各處州府,包括瓊崖島五州之地...越國全境,也已徹底并入魏朝版圖。
當捷報傳至汴京皇城,李天衢得知劉果然意圖乘船入海逃亡,卻終究落得個遭受烈焰吞噬,死在水火當中的下場,心說他這也可說是多行不義必自斃...魏朝速亡越國,大概也在李天衢的意料當中。雖說正史中宋朝滅南漢,前前后后可打了八年左右,也完全是因為正史中那時的格局尚還有南唐、后蜀、北漢、南平、吳越等諸國并立,北面還有契丹隨時會南下攪局...宋太祖趙匡相繼覆滅各處割據政權的過程中,也隨時都要為全局著想,自然也難免有些顧忌。
然而魏朝卻可以集中兵力,專攻越國。契丹耶律阿保機眼下只惦記要吞并渤海國全境,暫無暇南顧。魏朝往南打,便大可以放開手腳,發動飽受暴政盤剝之苦的嶺南民眾響應,所以過程也十分順利。
如今年紀也不過三十多歲的劉既然已死,他長子、次子又相繼夭折...那么正史中南漢第二代國主劉玢、第三代國主劉晟、第四代國主劉鋹,當然也都沒有機會來到這個世界了。
李天衢又想到正史中劉的第三子劉玢驕橫奢侈、荒耽酒色,喜歡與無賴娼女鬼混,稍有不如意便濫殺身邊隨從;第四子劉晟弒兄篡位,旋即屠盡自己的親生手足與子侄輩,竟還將一眾侄女都抓入后宮淫亂,又修造“活地獄”諸般酷刑,屬下稍有小過,便要被處于極刑虐殺,這比起他那變態老子還有過之而不及;到了劉孫子輩劉鋹繼位,又專用宦官,寵信巫女,再將宗室族親清洗一遍而翦除殆盡......
自劉伊始,這祖孫三代,可以說把暴君、昏君常做的那些缺德帶冒煙的歹事都做遍了。
所以這一方割據政權較之原本的軌跡,已提前幾十年滅亡,對于嶺南百姓而言,也只會是好事。
劉又別無需要押解至汴京按亡國宗室身份安置的子嗣,李天衢遂下詔分撥些財帛,給予越國后宮嬪妃,教她們各自歸鄉便是。至于劉的正室馬氏,既然本是楚王馬殷的女兒,便將她一人帶至汴京,與他那些同住大雜院的親生兄弟姐妹團聚便可......
越國覆亡,又有大批文官武將降從于魏朝...李天衢心想嶺南名將蘇章歸順,大概也在情理當中,倒也可以委以其重用,而且很快便能派上用場;本來劉隱、劉兄弟身邊的智囊謀臣楊洞潛,雖然已經病逝,但是還有趙光裔等文臣,倒也可以委以要職。
何況這趙光裔本來就傾向于為中原王朝效命,只是被劉軟磨硬泡、軟硬兼施的留在了嶺南。走正史線他后來又被拜為宰相,也能打理得政事清明,輯睦四鄰、邊境無恐...而為相二十余年,時稱賢相。
按說劉、劉玢、劉晟、劉鋹這四代國主非是暴君、便是昏君,可南漢正史中的國祚卻得以延續五十五年。起初也虧得有謀臣楊洞潛倡導文治,開科取士,制定典章制度而打好了底子,隨后又有趙光裔這等能臣在其位、謀其職,以盡可能的維持局面...否則幾代國主一直敗壞社稷,致使反抗暴政的農民起義頻發,應該也撐不到宋朝大舉南下,這一方割據政權便早該亡了。
所以嶺南地區并入魏朝,該由朝廷調派官員進行直轄統治,不妨就任用熟知當地民情的趙光裔總掌嶺南諸州政務。許以其封疆大吏的權限,卻又不必如以往效命于劉時那般擔驚受怕的過活,按說應該也更能展現出他治國安邦方面的能力。
又斟酌一番,考量派往嶺南諸州任免的官員人選...李天衢沉吟片刻,忽的沉聲說道:
“南征將士還要多擔些勞苦,尚還不能就此班師歇養...畢竟為了一勞永逸,滅了越國之后,也理當一鼓作氣,將靜海軍仍舊意圖裂土分疆,自立一國的土豪門閥連根拔起......”
李天衢遂又召喚內侍總管張居翰前來覲見,并寫下圣旨,吩咐道:
“將朕的詔書送至御史臺進奏院(按唐制,進奏院是各處藩鎮駐京師辦事機構,司掌向名義上臣服的節度使傳達朝廷詔令、文牒等職事),擇選一名使臣立刻前往靜海軍。那楊廷藝不是煽動交趾軍民背反越國,而自稱節度使,并愿向我朝奉表稱臣么?朕會許以其高官厚祿,可是他也必須攜家眷親自趕赴汴京覲見受封。
如若他不肯奉詔,便是陽奉陰違、心口不一的逆臣賊子。交趾諸地本于唐時設立安南都護府,而后又設立靜海軍。大魏傳承前朝正朔,靜海軍交州各地,本來便應是我朝治下疆土,又豈能容得靜海軍自據一方,不受朝廷轉任調遣,而只是名義上對我朝稱臣?
那楊廷藝若肯奉詔便罷,可如若不肯,則南征大軍稍作整頓之后,便立刻殺往靜海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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