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溫的義兒徐知誥,竟然對他義父的親子徐知詢拔刃相向,登時引得周圍吳軍將士一陣驚呼。而徐知誥把持國都宣城的軍政大權,絕大多數守軍都由他來調遣。聽命于徐知詢的侍從人數上處于劣勢,眼見這對義兄弟要反目動手,都慌亂的不知如何是好,也沒有人敢站出來為他們的主子出頭。
劍刃貼在脖頸上,
也使得徐知詢身上泛起一層雞皮疙瘩。他驚怒的瞪視過去,卻見徐知誥滿眼煞氣,面色猙獰,看來真有要揮劍殺人的打算...徐知詢到底是色厲內茬之輩,當即駭得手腳冰涼,哪里還敢放半句狠話?
徐知誥瞧著前一刻還囂張跋扈的徐知詢,眼下又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他滿臉的輕蔑鄙夷之色,又狠聲說道:
“是我一直在為輔佐義父殫精竭慮,
而你到底也不過是個子憑父貴的廢物!到了現在,還看不清眼前的形勢,往日忍你倒也罷了,可如今你還膽敢對我不敬,這便是自尋死路了......”
在吳國,徐知誥畏懼的本來便只有他的義父徐溫...按史載軌跡,徐知誥長年在朝輔政,可他終究也不過是個義子。徐溫倒也曾想過委命親子徐知詢代替徐知誥執政,奈何自己那二兒子論能力就是不夠爭氣,所以他也遲遲沒有下定決心。
直到徐溫拿定主意改由徐知詢輔政,徐知誥探得風聲,第一反應是大為惶恐,便準備上表奏請卸職讓權,離開國都,退而執掌一處軍州。不過就在徐知誥上表請辭的前一夜,卻又收到了徐溫病逝的消息,他反手便剝奪了徐知詢的兵權,
將這個數度意圖與自己爭權的義兄弟給拿捏得死死的。
所以徐溫只要還活著,徐知誥也斷然不敢動任何歪心思。一來他感念義父的養育提攜大恩,
二來自問權謀心機,也著實不該與徐溫那個老狐貍走到對立面上,那就只能對徐家一直保持俯首帖耳的態度...可是如今大概能夠確定徐溫已經死了,他的親生兒子大多又是不成器的廢物,那徐知誥還有什么可顧忌的?
既然已公然撕破臉皮,新仇舊恨一并涌上心頭。徐知誥緊握劍柄,想到這些年來自己勤勤懇懇,為徐家掌控吳國出力最多,可就僅僅是因為義子的身份,便要被徐知訓、徐知詢這些義父的親生子嗣呼來喝去,甚至還曾意圖謀害他的性命...徐知誥只要揮動手臂,劍鋒便將輕易的割破徐知詢的咽喉,而讓他血濺當場!
“義兄!萬萬不可!”
眼見徐知誥便要揮劍抹過徐知詢的脖頸,卻又有兩人高聲疾呼,連忙奔跑過來。徐知誥眼見來的是自己義父徐溫膝下三子徐知誨、四子徐知諫,卻登時冷靜下來,按捺住了心中泛起的殺意。
徐知誥雖然心中記著徐溫諸子當中的老大、老二對他輕蔑嫉恨的仇,可是與老三、老四卻相處得十分親近。其中老三徐知誨幫理不幫親,曾多次向徐知誥告知徐知詢要算計他的計劃,所以按正史線直至南唐篡吳,徐知誥改名為李昪做了南唐皇帝,唯獨對徐知誨這個義兄弟的后代十分厚待;
當初徐知訓、徐知詢合謀設伏兵擺下鴻門宴,意欲謀殺徐知誥,便是老四徐知諫給他暗示,讓徐知誥以如廁的名義逃脫躲過了一劫。而后徐知諫因病早亡,還致使當時已經被徐知誥斗倒失勢的二哥徐知詢伏在他棺材上哭訴你小子胳膊肘往外拐,我也只得認了。但徐知誥那螟蛉之子已經篡取我吳國與徐家的權勢,再也沒人與其抗衡,也沒有人能阻止他謀國篡位,你到了九泉下還有何面目去見吳王與父親......
所以眼見徐知誨、徐知諫急忙來勸,徐知誥默然片刻,忽的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手中架在徐知詢脖頸上的長劍,也緩緩放了下來...他環顧四周,又沉聲說道:
“知誨、知諫,就算周本率軍來援,宣城也已是注定守不住了...徐府上下,唯有你們兩個,可以帶著家眷隨我突圍,如若執意留下來,那便各安天命吧...其余人等,盡皆按我號令行事,現在形勢險急,還有誰膽敢妄動的,我也不在乎殺些人以儆效尤...至少眼下還是由我統掌宣城守軍,膽敢違令不遵者,皆殺無赦!”
雖說現在要殺掉屢番與自己做對的徐知詢,便如捏死一只蟲豸那般輕巧...可是徐知誥情知身為徐溫的義子,如果只是為了泄憤報怨便殺掉自己義父的親生子嗣,那也將招致世人非議;而吳國到底還是保不住了,那么也就不必再扶植楊氏其余宗室子弟繼位...徐知誥也想過于自己撤離之前,是否又該將先主楊行密的子孫屠盡殺絕,也免得他們落到魏朝手中?
徐知誥很快也打消了那個念頭,既然吳國楊氏宗族子弟不會再有什么用處,那么他們是生是死也都不重要了...妄下殺手,只是讓自己徒增惡名罷了。徐知誥狠狠的咬了咬牙,心說現在也顧不得其它,不能再因任何事耽擱下來...最要緊的,還是迅速召集所用親信與兵馬,盡快趁亂出城奔逃,才更有可能擺脫魏朝大軍的圍堵追擊!
...宣城南面,奉米志誠將令出陣,已經如怒潮般席卷過去的魏軍甲騎,已挾裹起強大的慣性,狠狠的撞上凌亂的吳軍陣中。霎時間翻滾的人潮中綻放出璀璨的血花。殘肢拋飛、戰馬嘶鳴,兵刃的寒芒四處閃現,鮮紅的血液已經染紅了大片的土地......
即便追隨著周本前來救援宣城的吳軍將士已有近半數的士兵戰死倒斃,還有不少軍卒癱軟的倒在地上,嘴中大口大口的嘔出鮮血,也已是氣若游絲...雖然他們也都抱著必死之志,可是如今處于絕對的劣勢,生得終究還是血肉之軀,身陷于殺陣當中,也終究難免要陣亡于城下。
而魏軍大將王景仁所統領的軍陣當中,周本畢竟年事已高,他身上又多出四道鮮血淋漓的傷口,也早已累得氣喘吁吁。方自又掄刀剁翻一個搶攻過來的魏軍小校之后,周本忽的聽見宣城那邊響起嘹亮的號角聲,一時間壓過了喧囂的喊殺聲,他也立刻轉頭朝著城郭的方向眺望過去。
伴隨著一陣陣號角聲響起,宣城西面的城門緩緩打開,旋即便有大批向潮水一般傾瀉而出,便朝著西邊倉惶的席卷了過去。
徐知誥面沉如水,正處于這一路向西面突圍的兵馬當中。現在也還說不上一無所有,仍能率領些嫡系兵馬試圖盡快脫離絕境。雖說即便能夠逃出生天,恐怕倒是也免不了要向越國國主劉卑躬屈膝的討好,還要處心積慮的算計,又能否爭取來更大的權勢.....
但是徐知誥自問我現在也不過三十出頭,仍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就去效法越王勾踐那般的忍辱負重、臥薪嘗膽...但是我這一輩子,也絕對不可能一直俯首帖耳的屈居人下!
至于周本...倒也要謝過你舍命前來救援宣城,由你帶領殘部兵馬決一死戰,吸引圍城大軍,正好可以破壞魏軍的部署,而讓我爭取到突圍逃脫的機會...只是你想必已不可能生還,也正好可以下黃泉去與你要保的吳王相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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