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原來魏狗早有預謀,難道先前也是有意示弱,打算扮豬吃老虎,如今立刻扭轉戰局,倒要對我軍趕盡殺絕么!
劉信忿恨的念著,立刻嘶聲咆哮著喝令道:
“立刻轉舵!趁著敵軍夾擊過來之前突圍出去。揮旗鳴金,傳令各部船隊自顧向東北面退去,不可收攏陣列,以免得成為魏狗的靶子...今日這個栽也只得認了,唯有盡可能保存兵力,以圖重整旗鼓!”
在劉信的指揮之下,他所處的斗艦立刻開始減速減速與調整航向,然而幾撥魏軍船隊從前、左、右三個方向加速行進,粗暴的頂開了在江面上打轉的輕舟,朝著吳軍的主艦包抄了過來。
方才還是吳軍的船隊猶如江水中成群的食人魚一般,撲咬獵物,不斷試圖從戰船普遍更為高大的魏軍艦隊那邊咬下一塊塊血肉...眼下卻是樓船那等龐然大物為先,還有艅艎、門艦等大型戰船緊緊相隨,布署于兩翼的艨艟、海鶻等中型戰船,乃至走舸、輕棹等小型戰船則張開陣型,猶如張開的兩只大手,朝著前方挺進過去。
劉信咬牙切齒,來回張望,注視著規模浩大,且不斷追擊過來的魏軍艦隊。飄散在長江水面上眾多吳軍戰船大火滔天,濃煙密布,大批墜入水中的士兵倉惶地游泳,就算有些人得同僚搭救,攀上駛過的船只,但是保不準又有幾顆猛火彈呼嘯著砸來,暴起一片片烈焰,反倒還不及在江水中飄蕩來得更安全些......
一部分船隊已經完全喪失戰力,劉信又見魏軍的艦隊勢不可擋的包抄過來,他聲嘶力竭的喝令斗艦加速行進,卻依稀望見周圍敵船上的士兵來回走動,搬運炮彈,艦船也開始轉向,將密布在側舷的那一排拋石機朝著這邊對準過來之時,便登時又倒抽了一口冷氣.....
魏軍培植的投石機有效射程為一百多步,這也是在反覆斟酌猛火彈的制式大小,考量能對敵船所造成的傷害程度,以及投石器具是否輕便,可以成排裝配在戰艦上等因素所得出的結果。
但是眼下經過瞄準校正,雖然還不算是最佳射程,但是艦隊從三面合圍過去,猛火彈也足以觸及劉信所處的斗艦。準頭不夠,火力來湊,當然也是要趁著敵軍打頭陣的將領撤離戰場之前,爭取一舉取其性命!
高大巍峨的樓船上第五層飛廬遍布矛戈旗幡,幾隊甲士肅然矗立,柴再用正盤坐在當中的一把交椅上。如今身為藩鎮節度指揮舟師,進行的又是水戰,他也不必像當初征戰沙場時那般,還須時常親自趕赴最前線殺敵搏命。
大致望見前方那一撥敵船正中的斗艦上打出的旌旗,又有親隨軍校確認稱那的確是一艘有敵軍將領坐鎮的戰船,柴再用遂點了點頭,旋即抬起手臂,以掌為刀,便朝著前方用力一劈。
樓船前側,張武這個川渝出身的水軍名將提刀在手,昂然屹立,臉上也始終掛著昂揚的笑意。確認柴再用下達軍令之后,他也立刻高聲下令道:
“校準方位,準備再發射猛火彈!”
陡然間戰鼓擂鳴,帥艦上令旗搖動,在張武的調度之上,迅速合圍過來,呈品字形夾擊吳軍船隊的前列大艦上的投石機紛紛施發,破空之聲,凄厲響起。
在這一刻,劉信望見從三面合圍過來的敵軍戰艦發射的飛彈密集如雨,直向這邊激射而來...他氣急敗壞,雙眼也似快噴出火來,又不住忿恨的念道:
老子被算計了!也當真可恨,沒有想到魏狗的火器如此厲害,可之前卻未曾聽聞過半點風聲,合著今日就是要拿我試手...若不是敵軍倚仗這等利器,老子又怎會敗得如此狼狽!?
雖然大量的猛火彈砸入江中,立刻激起一道道水柱,但是也仍有不少飛彈相繼命中劉信所處的斗艦,層甲板上頓時騰燃起來,濺射的猛火油一沾明火,在那一瞬間便爆起丈高的烈焰...處于火彈打擊下船隊的火勢匯聚在一處,身臨其中的吳國水軍,大多甚至還來不及縱身躍入水中,便置身于火海,也幾近于灰飛煙滅!
西南面的另一處戰團,同樣也有吳軍戰船有火勢蔓延。畢竟單憑血肉之軀,也根本無法承受被烈火吞噬的那般痛楚...在烈焰的炙燒下,不但大批士兵不得不倉惶棄船跳水,奉徐溫鈞旨投入戰場的吳將李濤,也已舍棄本來所處的戰船,慌張的登上了小舟,只顧盡快要逃離出這片戰場;
另一側白刃相交的船艦之上,但聽殺聲如潮,不斷的有魏朝水軍躍上敵船,在甲板上勢不可擋的涌殺過去。刀光霍霍、血花激濺,一個個本來鮮活的生命,或是撲倒斃命,或是墜落江中,待殷紅的血水濡紅了江面之時,這艘戰艦上的吳軍將兵也已所剩無幾了......
另一個奉徐溫軍令,統領舟師本來意圖纏住魏軍艦隊,而為火攻船隊掃清障礙的吳將曹筠面色一片慘白,同樣遭受猛火彈的打擊,由他統領的水軍頃刻大亂。待雙方戰船糾纏在一處,眼見戰事已經呈現出一邊倒的局面,曹筠遂拋下手中佩劍,直接跪倒在甲板上,并大聲疾呼道:
“我等愿降!乞望勿傷性命!”
吳國方面,投入戰事的水軍將領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余眾更是潰不成軍,士氣也都降到了極點。魏軍艦隊則是旗號展開,甚至朝著南岸吳軍水寨的方向推進了過去。
“這...魏軍竟然有這等火器!又當如何是好!?”
吳軍帥艦之上,名義上統領水師的主帥李德誠面色發白,驚駭得失聲念道。周圍一眾軍校兵卒也開始騷動起來,其中有膽怯者也開始下意識的向后退縮了幾步。
李德誠完全是因為在吳國軍中資歷深厚,徐溫用他也放心,才被選定為統領水軍的主帥...可是按其過往的戰績,李德誠雖然也曾于沙場上建功,但往往也都是擔任打輔助的副將。這次名義上雖然掛帥,可調兵遣將、籌謀部署等事宜也都是由徐溫親力親為。
結果己方水軍敗得實在太過突然,但見魏軍各式的戰船犁開江面,波翻浪滾,排成層層疊疊的陣列,朝著這邊開撥過來...李德誠瞧得心驚膽戰,早已是六神無主,在這等形勢之下,若要其從容冷靜的臨陣指揮,的確算是趕鴨子上架,也太過難為他了......
所以李德誠的第一反應,并非喝令坐鎮大寨的水軍將兵不得慌亂,而是立刻轉過了頭,眼巴巴的望向后方旱寨中樹立起的高臺...他已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心中直叫著連珠苦,又暗念道:
徐公!魏軍的火器實在太過厲害,我軍水軍被殺得個措手不及,難以應對,這場仗已是注定無法取勝...如今魏朝艦隊又趁勢殺來,按說已是硬拼不得,既然盡快撤兵,您也須趕緊下令才是啊!
而南岸旱寨上的吳軍的陣列已聳動起來,遙望士氣如虹的魏軍舟師,有些人驚詫得難以置信,而更多人也已面露懼色...至于向來老謀深算的徐溫,則一屁股又癱坐在交椅上,他怔怔的朝著江面望去,三魂七魄卻似是被抽走了一般,已經因心里備受沖擊,而驚駭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