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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4 兩雄對弈,你若動,我便動

  “史建瑭于通天峽中伏戰死,張萬進引兵往絳州退卻,李紹斌所統領的銀鞍契丹直,亦為高行周迫退,撤至潞州襄垣以北。

  可是周德威兵發遼州,李嗣恩率部至趙州贊皇山,李嗣源過滄州無棣河,顯然那李亞子意圖通過復奪昭義軍,而兼并疆土而重振威風,然而戰事不利,他不甘心,也不能就此罷手啊......”

  汴京朝堂,李天衢也已知曉昭義軍傳來的戰報。目前夏魯奇、高行周已經馳援進入潞州地界,后唐最先進攻的兩路兵馬受挫,可是卻還有其他軍旅蠢蠢欲動...魏朝這邊,各路軍隊當然也都已做好了出戰的準備。

  李天衢感覺如今與李存勖對壘,彼此就好似是抓了一副牌。雙方都要算計著,什么時候應該打出手里的好牌。可相互見招拆招,或許打出的王牌不會有任何效用,反而會被對方吃得死死的.......

  而李存勖現在手上固然還握著幾張好牌,可是李天衢知道自己的牌要更好,而且籌碼更多。這個局只能繼續進行下去,李存勖還要繼續出牌、繼續下注,那么他要賠關家底的風險,也在一步步的增加。

  內朝大殿當中,不但有京畿殿前司一眾高階軍將,以及梁震等謀臣參赴軍議。乃至韋莊、王師范、駱知詳、韓建、朱簡...等主要負責輔弼治政的文臣也齊聚一堂。

  當年初會李天衢之時,方才十六歲大的原淄青軍節度使王師范時至今日,也已是年近不惑。如今他于魏朝轉任右仆射兼中書侍郎,在還沒到四十歲的年紀便已是從一品的高官顯要,也不止是為他當年獻藩鎮有功,年齡上又比其他文臣更加能熬。

  畢竟王師范早年治理淄青軍之時,便深諳治政撫民之道,而且性情謙和、為官清正。當初李天衢稱帝改制時他起點又高,隨著羅隱致仕,魏朝又肅清了幾個權臣,而韋莊雖仍不服老的要在官場第一線打拼,可終究年事已高,精力日漸衰弱...王師范這個當年魏朝開國時便處于權力高層的小青年,逐漸向政權的頂端靠近,倒也是實至名歸的。

  歷經歲月磨礪,王師范也不似當年那般慷慨激昂的要與朱溫硬干那般,而容易熱血上頭...仍是儒雅貌相,可他也愈發的沉穩持重。而這次李天衢召集輔政文臣參議兵家事宜,王師范若有所察,便出言道:

  “河東沙陀,僭號偽稱繼承前朝宗室正統,又勢必要與我朝為敵,自當征討誅滅。只是討滅偽朝,非朝夕可成...如今晉賊又進犯昭義軍,陛下已調發諸路軍旅北上,還召集臣等共議,莫非是要暫且交托國事,而欲御駕親征?”

  “這倒還不急,朕還要觀望晉主又能按捺到什么時候。不過想必那李亞子也已是愈發沉不住氣,畢竟他相較于治政,更善于征戰。無論為嗣君還是國君,攻城野戰,也常好親當矢石。

  雖說一國之君不易輕動,可是李亞子急于重振國力,卻與我朝諸路雄軍僵持不下,早晚還是要采取他最為擅長的方式博一次。

  而晉主若動,朕也當親自去會一會他。畢竟事關我朝與晉人國運,即便李亞子為身邊奸佞兀不自知,可他終究還是要與朕爭天下.....”

  李天衢長聲說著,在殿中眾臣身上環視一圈,清朗的聲音,又響亮了幾分:

  “待朕御駕親征之時,我朝不但京畿、揚武、淄青、魏博各路軍旅齊出,關中諸鎮協同攻打晉人西面鄜延、河中與夏綏諸地。西京留守嚴可求早已做設計部署,離間黨項,到時也可以用計了。屆時朕統領諸部虎賁與晉人會戰,自然也要勞煩眾愛卿代為主持國政。

  眼下而言,晉人執意復奪昭義軍,幾路軍旅也是蓄勢待發。不妨就將這灘水攪得更渾些,而促使李亞子親自出征,主持戰事。成德軍李嗣恩,既然引兵過趙州贊皇山,以為揚武軍會出兵馳援潞州,他還意圖趁虛而入,葛從周也是時候去報先前晉人侵攻的仇怨。

  詔令京畿與鄆、曹、濮三州調撥部曲,協助揚武軍固守城郭。王彥章同樣統領大名府經略使司軍旅,北上邢州,以為后應。盡管讓葛從周放手去打...李亞子三番兩次南侵襲掠,卻以為我朝不會主動去攻么?”

  不過旬日光景,后唐各部軍旅正要有所行動,魏朝一路牙軍,卻先行由邢州巨鹿啟程,浩浩蕩蕩的朝著北面成德軍治下的趙州殺去。

  鐵騎滾滾,軍陣中各部甲騎盔甲鮮明、刀槍锃亮,無論是衣甲軍械配備,還是展現出來的勢威,也明顯是有別于尋常部隊的精銳騎軍;后面步騎混合的牙軍部眾陣列連綿不絕,同樣井然有序,也漫起一片肅殺之氣。大軍兵鋒所向,做勢要掃蕩趙州南隅臨城、柏鄉、隆平各縣。

  葛從周統領所部牙軍,不去援助接鄰的昭義軍,卻直接北上主動攻打后唐成德軍治下疆土。戎備邊關的守軍,當然難以力抗揚武鎮牙軍主力,而只得派遣輕騎去向李嗣恩報急。

  然而快馬日夜兼程,敵軍大舉北犯的消息,還沒有傳報至與贊皇山南麓扎營的李嗣恩所部軍旅。葛從周親自指揮,歷經兩個晝夜的猛攻,位于趙州最南端,而與邢州最為臨近的隆平縣便已被破,城中守軍半數被殲滅,余眾也盡為揚武軍俘虜......

  “什么?葛從周那廝統領揚武軍,不去救昭義鎮,反而放手來攻趙州?南朝部署如此快,幾路敵軍怎會比我等行動的更早,難道現在便已能互相援應,此被攻彼則援,倒已有把握,反過來侵攻我朝疆土!?”

  贊皇山南,已是入夜時分,扎下的營盤內火把照得周圍依稀可辨。巡守警戒的軍健來回踱步,而大多士兵已返回帳中歇息。然而處處軍帳當中,時不時的有人忿言抱怨,聽起來也是因為還不曾領受軍餉關支,卻又要奉令出戰,還是要做搏命的勾當......

  營盤內的帥帳當中,李嗣恩聽聞這一路風塵仆仆趕來報急的軍校報說罷了,他蹭的站起身來,又驚又怒,卻也意識到現在的戰局走向,已經與先前所預想的截然不同。

  葛從周畢竟是南朝屈指可數的名將...李嗣恩雖然身為河東先主李克用義子,也是后唐能征善戰的開國宿將。可他也還記得,當初自己與葛從周交鋒時也曾吃過虧,要對付這個勁敵,也勢必要幾路袍澤軍旅協同才是。

  然而葛從周突然轉守為攻,直接殺入成德軍治下領土...李嗣恩當年與梁軍血戰,戰至破相險急,仍是死戰無懼,每逢廝殺固然果敢剽勇,固然是個敢打敢殺的悍將。可他好歹也有自知之明,權衡先前與葛從周交戰的經歷...李嗣恩自知若是只憑自己用兵應戰,對上那員魏朝名將的勝算只怕也不會很高。

  這次敵軍來得突然,李嗣恩驚怒喊罷,又立刻沉默下來。他于帥帳內來回踱步,過了一刻功夫,又忽的高聲喝道:

  “來人!傳令下去,諸部兵馬立刻拔寨,東至柏鄉固守。那葛從周再是善戰擅攻,我引兵坐鎮趙州要隘之地,偏不信他便能攻破城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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