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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3 禍患愈深,河東李家的致命弊端

  魏朝接受了大封國乞和稱臣的請求,而契丹軍旅也心滿意足的班師返程,并另行調派人手,安排漢人官員治理大同江以北州郡。而先前一直處于頹勢的新羅、百濟兩國眼見魏朝、契丹都已與大封國議和,遂也答應了王建休兵罷戰的提議。

  不過李天衢隱約記得,由于王建一改先前弓裔仇視新羅、侵攻百濟的國策,在一段時期內休養生息,積蓄軍力。本來處于頹勢的新羅、百濟雙方本是難兄難弟,可是沒有外敵威脅,他們雙方早晚也會開始相互掐架。

  王建遂又趁機插手,與百濟時打時和,逐步擴張版圖,趁著后百濟政變,新羅末主歸順后統一三韓。按李天衢的計劃,到時只需要在某個重要的時間節點插手干涉,王建要兼并新羅、后百濟兩國的霸業,也注定不會似原來的軌跡那般順利。

  就眼下而言,朝鮮半島上三國紛爭,乃至牽扯到魏朝、契丹干涉的戰事告一段落。然而后唐仍舊做為魏朝最大的敵人,實則在這段時日,還有來自于北方的消息,也陸續傳報至魏朝汴京:

  “晉人先主膝下第六子睦王李存乂,本與郭崇韜交好,故而因樞密使被誅族處死深感不平。晉主聽宦官近臣進言,認為李存乂圖謀不軌,遂發兵圍其府邸而誅之;

  晉人伶官之首景進,又被加封為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御史大夫,非但受寵居中用事,參決軍機國政,還到治下各處征女數千人以充后宮;

  租庸使孔謙,也受景進大力舉薦,巧力名目重斂百姓,已招致民怨沸騰;

  晉主聽信劉皇后與伶官閹黨進言,分設內府、外府,探聞得外府時常虛竭無馀,而內府卻財物山積;

  橫海軍節度使李嗣源亦上書奏請入朝,也屢被駁回。看來晉主仍因聽信伶、宦讒言,疏忌宿將,眼下李嗣源也已遭猜忌;

  而晉主雖然仍意圖整頓內政、肅清朝綱。我朝密諜李君惜,伙同其余伶人盡力編排俳優雜戲,盡力使其沉湎于戲曲;后宮劉皇后亦屢邀晉主打獵巡游,致使民情政令,難達上聽;

  據保晉人都城太原,乃至河東已有民眾流亡,賦稅難以為繼。各處軍司將士忍餓受饑,遂向附近鄉民強征次年糧秣租稅,以至百姓號哭于路......”

  這一件件關乎后唐朝綱不振、時局動蕩的消息,大多也根本無需巡院侍衛司的密諜暗中打探,畢竟已經是顯而易見的時事。

  而李天衢本來把李存勖看做生平勁敵,可是他受身邊佞臣蒙蔽,開始墮落退化的進度,也完全超出當初的預想,這固然是意外之喜。不過李天衢又仔細尋思一番,這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李存勖做為一國之主的能力,很多方面雖然超過他老子李克用,可是他們爺倆相較于當初的宿敵朱溫,其實在治政方面都處于下風。李存勖要成就霸業,能征善戰的名將他從來不缺,可有輔弼治國大才的能臣本來便相對欠缺,也更需要有威望素著的重臣總攬朝綱大權,能夠監督文臣各盡其責。

  換而言之,李存勖身為帝君無論前期、后期,他一直需要有幾個手握權柄、才能出眾的心腹近臣輔佐他擦亮雙眼,才能及時意識到自己的國家已經開始由盛轉衰。

  而先前于權掌朝堂督察百官事宜的張承業含恨身死,有能力總攬大權的郭崇韜也被伶宦奸佞串通劉皇后合謀誅殺...相當于不止是皇城內宮,朝堂中文官臣僚,大多也已倒向權奸佞臣,這也導致了李存勖現在根本不了解他治下的時局概況。

  李天衢捫心自問,如果自己沒有熟知五代史載人物的能力,身邊又盡是善于掩飾的奸邪佞臣,自己也很有可能被蒙蔽而不自知。更何況極其癡迷于戲曲,又更容易受人誤導,偏偏終日相伴的愛侶、同道、知交、親信...都盡是誤國奸邪的李存勖?

  不過治下軍民已經哀聲怨道,時局開始動蕩,按說李存勖或多或少也該有所察覺...然而后宮劉皇后、伶官之首景進,以及實為魏朝密諜,眼下也正在后唐國內不斷推波助瀾的寵臣李君惜,李存勖現在看不清楚,也無法下狠心鏟除這些禍患的根源。

  李天衢也不免又心想道,那么李存勖愈發急慮,他又會試圖以哪種方式重振軍心、安撫民心?還不過幾日,巡院侍衛司總管張驍便又收到潛伏在后唐都城的密諜轉發過來的機密,遂立刻覲見李天衢稟說道:

  “陛下,李君惜經過查探核實,確認晉主派遣張萬進、李紹斌各自統領所部兵馬,另由河中節度使史建瑭總掌兵權,率藩鎮牙軍意圖討伐易幟歸投我朝的李繼韜,看來是要收復叛離自立的昭義軍失地。而成德、盧龍、橫海等藩鎮奉晉主旨意,蓄勢待發、伺機而動。”

  李天衢聽張驍稟說罷了,倒也想明白了:李存勖意圖發兵奇襲昭義軍,除了勢必還要與我朝爭霸交鋒,奪回失地的因由之外...這也算是要轉以內部矛盾,而對敵國再度開戰吧?

  “從李繼韜叛離晉主開始,他便謹慎提防著河東發兵大舉討伐。這次李君惜打探到晉軍機密,晉主也無法攻我軍不備...而揚武軍葛從周,以及轉調至大名府的王彥章與昭義軍鄰近,新仇舊怨,他們也正好要與晉軍算個清楚......”

  李天衢長聲說著,旋即緩緩的站起身來,他目光凜然,眸子中透出的那抹神采,較之平常也更為銳利:

  “既然這次晉人是史建瑭掛帥,也由得夏魯奇率部北上,再去會一會他這個老對手吧...而這場戰事,也很有可能牽一發而動全身,我朝京畿、大名府、揚武各地軍旅有所動彈,晉人成德、盧龍、橫海、附庸北平乃至河東陸續增添部眾,恐怕淄青軍等藩鎮牙軍也要向北面進軍。

  晉主這次出兵,顯然也是有些心急了...而昭義軍李繼韜囤錢糧、積富貴,如今藩鎮錢物糧秣廣有,晉軍如若奪回失地,固然能充實國庫,緩解軍費所需;可李亞子治下各處軍民悵怨,如若不能一舉奪下昭義軍,再動兵戈,勞民傷財,更是雪上加霜。

  所以這一次戰事,不僅要打退晉軍。最好能拖住幾支軍旅,消耗晉軍后勤補給。如此持續施加壓力,我朝耗得起,可晉軍卻耗不起!先前是晉主發兵攻我朝橫海軍,并下河朔幾州之地,可這次他再發兵侵攻,朕卻要與他打持久戰慢慢磨耗,直至晉人軍中怨聲載道,士氣渙散...那不止是反守為攻,我朝大舉北伐的時機,差不多也已然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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