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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1 成分太復雜,就成了雜牌軍

  渾厚悠長的號角聲,在兩邊軍陣幾乎同時響起,無數傳騎往來奔走。肅殺之氣漸漸彌漫開來。

  歸義軍節度使曹仁貴,在一眾親兵的擁簇下,也催馬踱至前陣。他全身甲胄披掛,頭戴狻猊盔,端坐在鞍韉整齊的高頭大馬,雙目炯炯有神,看來也已做好了廝殺的準備。

  完成了歸義軍由張氏往曹氏政權的交接,曹仁貴又極力主張內附中原、重歸漢家。他不但著手發展藩鎮治下農牧業生產,以保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卻也深知后唐與魏朝為敵,而且這兩大國疆土距離河西地界可都不算遠,那么甘隴這邊如若彼此戰端再開,曹仁貴也深知自己作為魏朝治下藩鎮節度,當然不能置身事外。

  “呵呵,曹節帥,來的既然是定難軍的黨項兵馬...騎戰廝殺,到底還是我回鶻兒郎更為擅長。但請節帥壓陣觀望,這頭陣,便由末將來打吧......”

  忽的有一騎緩緩踱至曹仁貴身邊,那人雖然身著明光鎧,可頭戴的長簾兜鍪,灑下一蓬鎖子鏈護住頸部,而護膊、護肩、甲裳,明顯更傾向回鶻的制式風格。曹仁貴自也識得此人喚作斛嗢素,自甘州回鶻徹底為魏朝兼并之后,他受提拔重整部曲,很受器重,所以也是為魏朝征戰廝殺相對主動的回鶻裔軍將。

  當年由曹仁貴代表歸義軍出面,雖然立刻與甘州回鶻議和罷戰。可當年彼此做為一方割據勢力,畢竟曾經爭奪河西霸權。更何況魏朝征服甘州回鶻,歸義軍也沒少出力...所以現在即便成了袍澤同僚,對于斛嗢素而言,也難免會有些與歸義軍較勁的心思。

  為魏朝征戰搶先立功,這也算是先要納了投名狀,斛嗢素尋思著立功要趁早,自然也搶在歸義軍曹仁貴前面出戰。

  曹仁貴大致也能察覺斛嗢素的想法,卻也只是灑脫一笑,而干脆的說道:

  “那就有勞將軍了,我便暫且押陣,觀望戰局,恭祝將軍能夠旗開得勝。”

  斛嗢素聽了嘿嘿一笑,胡亂朝著曹仁貴施了一禮,便撥馬前去調動兵馬。諸部回鶻騎軍,開始徐徐前行,一片人喊馬嘶的軍陣,也展露出了騰騰殺氣。

  而在歸義軍與回鶻、焉耆所組成軍旅對面,則是定難軍歷經內部動亂之后,從黨項拓跋部當中,被推舉到節度使之位李仁福端坐在馬上,正一臉凝重的看著遠處徐徐展開的敵軍隊形。

  “南朝來者不善,我等也須小心應對,不過此處到底是大唐治下疆土,只要能擋住敵軍一兩輪攻勢,便可挫其銳氣。再待彼此僵持,也能使得南朝敵軍慢慢陷入頹勢,久后軍心浮動,便也只得退去。

  不過這頭陣,也不必調派我黨項兒郎前去搏命。李節帥招攏塞北諸部,一并做為偏師前來應戰,這個時候,也正好能夠派上用場......”

  定難軍節度使,歷經第一代李思恭、第二代李思諫相繼病逝,而后繼任者李彝昌又被麾下部將弒殺。輪到了這李仁福接掌節度之位,自然也要擺出一副威儀架勢,而要讓其余黨項部族頭人敬服。

  然而李仁福卻沒有注意到,除了拓跋部之外,策馬位列在兩側的細封、往利、野辭...等其余七部頭人,聽他一番言語,神情或是不屑一顧、或是不以為然,更有人側目打量過來,眼中也分明帶著幾分怨意......

  定難軍黨項諸部兵馬都穩住了陣腳,又有大批人馬,被叱喝驅趕著,分成左、右兩批從后陣朝著前面推進過去。這些部族軍雖然也都慣于騎乘戰馬,可是比起定難軍部眾的衣甲扮相,也顯得寒酸了太多......

  這支衣裝扮相有別于黨項族裔的北地雜胡軍,身上大多裹著臭烘烘的皮襖,捂得身子都發餿了,而再瞧這些族民臟兮兮的模樣,只怕許久未曾洗過澡。他們除了手綽兵器,騎乘戰馬,似乎便與叫花子也沒什么分別......

  韃靼一詞,最早出現唐初由突厥文撰寫的《闕特勤碑》中,也與后世明代對于蒙古一支部落的稱呼語意截然不同,這般時節,就相當于對北地諸族的統稱。

  所以這支部族軍,眼下也可以用韃靼諸部來概括。當年李克用與他父親流落漠南,便曾被韃靼部族收容過。只不過這支部族軍的構成十分復雜,零零散散的部落眾多,其中有些或許是后來稱霸草原的蒙古先人,或許也只不過是族裔名稱從來沒有記錄在史書當中,便已湮滅在歷史長河中的不起眼部落族系罷了......

  荒漠塞外,弱肉強食。而隨著契丹不斷的在塞外擴張勢力,其余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生存空間被壓縮,要么只得投從契丹,要么就只能遷居別處,去搶奪壓榨其它更為弱小的部落。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而隨著鄜延軍李存璋為了拓展兵源,招攬邊地族裔補充邊備,眾多在草原上本來猶如小蝦米的部落相繼投來,也足以組建成一支頗具規模的部族軍。

  任由定難軍黨項人呼來喝去,部族軍韃靼諸部雖然氣忿不已,卻也不敢反抗。畢竟草原上白災黑災,水草豐茂的去處,也早就被其它族裔給占盡了...重回塞外,自己的族人終究要落得個被凍死餓死的下場。

  李存璋節度也許下過承諾,只要族中青壯肯為后唐賣命廝殺,那么在鄜延軍也會許以自己的族人安身之所。何況中原江山富庶,做為偏師借助兵威,如果有機會還能大肆擄掠一番,恐怕便抵得上現在在草原大漠半生勞苦!

  所以便是打頭陣充當炮灰,只要能有搏命爭個出身的機會,我們也認了!

  韃靼各部頭領面色猙獰,也開始大呼小叫起來,部族軍所有騎手狼呼鬼叫著,也都開始急催坐騎,擺出不管不顧撞陣沖來的架勢,成群狂奔的戰馬,猶如激流怒濤,卷得塵煙撲天而去,便朝著對面的回鶻騎眾掩殺了過去!

  面對著如山呼海嘯一般撲來的敵軍騎眾,雙方軍陣在催馬高速沖馳的同時,也在不斷的判斷彼此相距是否弓箭射程范圍以內...直到回鶻騎軍這邊搶先一步,千百枝箭當騰空,形成一片凄厲的呼嘯聲,猶如烏云壓頂,驟然墜落,便要在箭矢最有效的殺傷距離內重創敵軍。

  部族軍韃靼諸部,自幼也都能騎得劣馬、射得角弓,而且草原上部落之間相互搏殺,最倚靠的,也是弓馬騎射的本事。所以及時予以反擊,也是準頭極佳。

  可是回鶻同樣俗好騎射,箭射得既快且準。較之東拼西湊的部族軍,他們還有一個巨大的優勢便是當初設立牙帳王庭,大多能征善戰的騎士受正規軍訓練,就算當初不敵魏朝幾路牙軍...但也遠比練兵時日尚還不足的部族軍更清楚軍紀的重要性。

  所以韃靼部族軍劈頭蓋臉的一頓施射反擊,即使貫入回鶻騎陣當中,也不免有些騎手中矢滾落墜馬。

  可是更為密集的羽箭,沒入韃靼胡虜輪哄哄的陣列當中,成片的血花激濺,震耳欲聾的慘叫聲明顯的清晰了很多...只這一輪對射下來,明顯也是回鶻騎軍一方的殺傷效果更為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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