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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6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意識到危機四伏,可郭崇韜發現自己也處于兩難境地。只因朝廷調走了任圜、符習,便撂挑子不干,索性直接回太原去...先前與自家君主李存勖即便有些不和,也不至于難道一拍兩散,可郭崇韜情知公然抗旨不遵,那在世人看來,自己可就真的沒有把后唐帝君放在眼里。

  那干奸佞小人,葫蘆里面到底賣的什么藥?

  郭崇韜十分討厭這種心里沒底,對下一步事態進展并無把握的感覺。他也曾想到,應立刻聯系李嗣源、李存賢這些統掌一方軍旅的將帥,能夠發兵照應。畢竟樞密院雖然主掌軍務,可是隨郭崇韜至鎮州的親兵不過一千來人...到底他主要負責謀劃韜略,不似后唐其他開國勛將那般親赴戰場廝殺慣了,手下都有嫡系軍旅以供調遣。

  畢竟無論處于何種情況,尚還能掌握住一支完全可以聽命于自己的軍隊,心里才能踏實。

  可是郭崇韜又想到,因為李嗣源、李存賢等人皆為先皇義子。他也開始顧慮這些宿將會威脅到自己的地位,便以開始樞密院職權暗中阻撓,盡量避免統掌一方兵馬的宿將與帝君李存勖接觸,所以現在與一些舊臣袍澤鬧得已有些不愉快了......

  便如走正史線郭崇韜就是要利用職權,將應該會是晉軍中的首席名將符存審死死的按在北地邊關,死活不讓他再有機會接近帝君,直至對方郁郁寡歡、舊病復發,直至抱憾身故也再無入朝覲見的情形有些相似。

  眼下也就只能摸索著小心處事...郭崇韜吩咐郭廷誨也務必謹慎,自己仍是忙于到處巡視,整頓何處城郭、軍寨邊防事務。雖然心頭被一種不祥的預感所籠罩,可郭崇韜也仍堅信著一件事:

  就算有宵小想誣害我,可陛下即便有些糊涂,錯信那些奸宦讒伶...但我郭崇韜有大用于國,他也更為清楚!戕害朝中重臣,也終究繞不開帝君,何況我何罪之有,哪個又敢動我!?

  然而約莫又過了半月光景,便又有一樁糟心事找上了郭崇韜。有成德軍牙將來報,稟說朝廷派遣宦臣向延嗣前來察視,是否也當前接迎。

  “這都什么時節了,還道是唐廷那般遣宦官做為藩鎮監軍,督察多路兵馬不成?我貴為樞密使,向延嗣區區一個內侍閹宦,卻要去迎他?笑話!就晾著那向延嗣,要去何處察視,由得他自己去看,若是礙手礙腳,誤了軍務,我倒要治他的罪!”

  郭崇韜一聽向延嗣這個名頭,便如吃了只蒼蠅那般的惡心。他瞧不起帝君、皇后身邊諂媚逢迎的那群宦官,而來的這人,偏偏又是他最看不起的一個。這些時日神經緊繃,又聽聞區區一個閹宦,倒來察視他整備邊關防務進展如何,就相當是監工背后的監工...郭崇韜更沒有半點好氣,也仍沒把那向延嗣放在眼里。

  真定城北門外三里的一處涼亭當中,一撥隨從就被晾在當場,已巴巴的等了一個時辰...宦臣向延嗣就坐在正中的石椅上,一口一口嘬著茶,他白晰的皮肉松馳,貌相妖里妖氣。

  大概也已能夠確定,郭崇韜對于宦官群體果然還是那副傲慢不遜的做派...向延嗣卻也并不惱怒,反而陰測測的笑了起來,并且獰聲念道:

  “郭崇韜,你這廝果然夠狂的啊...這個過場,是必須要走,可是待我回太原之時,殊不知你的一只腳,便已踏入鬼門關了.....”

  向延嗣這個按史載線帶頭誣陷郭崇韜有不軌之心,而引動其他同伙再一起發難構害的宦官,好像不識趣一般還是進了真定城。與郭崇韜之間卻也仍無半點交集,兩人各顧各的,也讓向延嗣備受冷落。

  又過了十日光景,向延嗣便灰溜溜的離開鎮州,然而返程至太原皇宮之時,他便又做出副哭喪著臉,又心急如焚的模樣,說有十萬火急的大事要報于陛下知曉...宮禁內朝當中,很快的便又響起李存勖聲嘶力竭的叱喝聲:

  “一派胡說!郭崇韜心生怨尤,便暗中遣人與南朝來往,而有意背反?他為我大唐立下赫赫功勛,是朕的股肱心腹,又怎會投從南朝?向延嗣,你這廝誣陷朝中重臣,到底是何居心!?”

  李存勖怒氣勃發、不可遏止,忽的倉啷聲拔出寶劍,劍鋒森寒、利芒閃爍,他瞪目凝視過去,落在伏在地上哀聲叫苦的向延嗣。看來如果對方不能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復,李存勖揮舞就寶劍斬落,便要將其斬成兩段!

  畢竟現在的李存勖,可還沒有到昏庸透頂的程度。所以向延嗣上報說發現郭崇韜與魏朝暗中來往,有意謀反,他的第一反應也仍是不信。

  噗通聲旁邊又一人跪倒在地,李存勖怒目瞪視過去,就見另一名內侍宦臣馬彥圭趴在地上,為向延嗣哀聲辯解道:

  “我等奴婢對陛下忠心耿耿,誣陷朝臣,這又圖個什么?向常侍自知陛下對郭樞密素來重用,可仍耽著殺頭兇險示警報急,這其中必有隱情,還望陛下明鑒啊!”

  “好啊!就連你這閹奴也......”

  李存勖眼中兇芒畢露,長劍劍鋒,又轉而指向馬彥圭那邊。可還沒等他把話說完,便見斜側還有李從襲竟也雙膝落地,便立刻高聲道:

  “我等奴婢雖死無妨,可哪怕萬一,如若郭樞密當真意圖謀反,再要平定禍亂,只怕也已晚了!”

  平常寵信的宦臣,這時卻一個接著一個跳出來,力諫郭崇韜的確很有可能要背反...李存勖瞪大了雙眼,來回環視,也不知到底要先斬哪一個?他胸膛劇烈起伏,也頗有幾分拔劍四顧心茫然的意味。

  緊接著,還有官居宣徽南院使,宦官當中也最受李存勖寵信的馬紹宏踱步上前,也接腔疾言諫道:

  “陛下,郭樞密雖然為我朝開國勛臣,可這些時日他自以為功高權重,行事愈發跋扈,朝中眾臣也都看在眼里...而他先前我行我素,不是已惹得陛下不快?由此可見郭樞密居功自傲,已經有些輕視帝王威儀了......

  而陛下本來也只是有意敲打一番,便調郭樞密暫離都城,巡檢邊備事宜,也須讓他識得分寸。但是郭樞密自詡功高蓋世,卻被陛下調離京師,無法攬政弄權,也必然會心生怨尤。

  如若郭樞密自以為被陛下打壓,而心生怨忿,畢竟南朝眼下尚比我朝勢盛,又因地利之便,就算他不會謀反,但也難免會打算朝唐暮魏,觀望時局,遂與南朝暗中來往...便當真沒有這個可能么?”

  是啊...郭崇韜雖是朕的心腹重臣,可是他也不似以往那般內斂沉穩,而且隨著他在朝中地位越高,有些時候也不顧及會觸惱朕不喜...若說他暗通南朝,朕不愿信,但是這個可能性,也不能說沒有......

  如果只有一個人跳出來說郭崇韜要造反,李存勖必然不信。可同樣的誣陷謠言,說的人多了,又是自己本來也甚是寵信的宦官眾口一詞...李存勖眉宇間仍滿是恚怒之色,可他的神情越來越復雜,他的心思已經有些動搖,而手中本來做勢欲砍的寶劍,也緩緩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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