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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6章 本來命中的仇家,現在境遇卻完全相反

  汴京人來人往的鬧市間,酒肆飯館林立,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市民來往游逛,而結束了一天公務的馮道剛慢條斯理的品完杯茶,便丟下幾文錢踱步出了茶樓,期間也與相熟的販夫走卒也會閑談幾句,也全然沒有什么官架子。

  而即便積累資歷,馮道如今做到了從七品下的汴京東苑副監,也不過官升一級。在京官群體當中,仍算是基層官員。

  本來馮道在任期間甚是勤勉,按說也識得人情世故...就連身邊的胥吏都多曾勸他,以馮道被任命的官職而言,也算是與高郁派系的官員搭上了線。那也須多做些人情,爭取得到高郁等朝中大員的賞識,那也不至于官職晉升,比起其他同僚慢了許多。

  尤其是如若被高郁相公賞識,也會指給與他親近的官員一條明路,有機會經手商務稅賦事宜,哪個又不是賺得盆滿缽滿?

  可是馮道也仍是按他過往的做派,上司官員交代下來的事,他固然盡職盡責,絲毫不敢怠慢。但是與高郁派系的京官無論品階,也都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總之我不得罪你,但也不至于上桿子巴結討好。

  先是同期科舉中榜年紀最小的一個,然而經歷幾年光景,如今也已是二十多歲的馮道,身為從七品下的京官,起碼在官場當中可說是泯然于眾人。

  而之前有意抬舉馮道的上司,漸漸的也把這個看似不開竅的人物拋在腦后。畢竟要巴結高郁,李振,乃至段凝朝中大員的官吏大有人在,又何必提拔這么個不過芥子大的小官?

  可馮道每日倒是自得其樂,就算這些年來只官升一級,看來也絲毫不以為意。而李振、高郁、段凝...等高官顯要培植黨羽、拉幫結派,這在朝中也已是心照不宣。雖說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可是以馮道如今的地位,倒也不會被那些朝中大佬放在眼里。

  當馮道返至城西一條巷內,徑直往自家與其他同僚相較,倒顯得有幾分逼仄的宅院行去,忽的他聽見空中隆隆作響。再抬頭去望,就見天空已是烏云密布,街上的行人,也紛紛加快了腳步,忙著尋找去處躲雨,而馮道背負著雙手,又瞧了片刻,又意味深長的道了句:

  “看來也快要變天了......”

  皇城內苑的御書房內,已有巡院侍衛司的密探向稟說馮道這些年來的事跡。這么個小官,按說也不會引起當朝天子注意,而馮道雖然做事勤勉、與民親善,也從來不曾失職...實際上在官場中的風評也可說是平平無奇,幾乎不會與同僚沖突,也從來沒有傾向結黨投從任何派系。

  “這馮道...倒也不愧被后人稱作政壇不倒翁......”

  李天衢悠聲念著,他知道馮道現在雖然為人處世看似低調,想必他不但察覺到朝堂中結黨的現象已愈發嚴重,而且也能揣度高高在上的皇帝,對朝中權貴拉幫結派的舉動并不是一無所知...馮道已覺察風雨欲來,所以便可以獨善其身,這在旁人看來不懂得迎合上意,那在官場上,也注定只會是個仕途坎坷的小人物。

  可是巴結權貴太過顯露,結成黨羽的那些官員以為有靠山倚仗,卻不知他們的舉動盡在當朝皇帝已早徹查得明明白白。培植奸黨的那些權臣顯要終究都還被鏟除,至于馮道這個聰明人,差不多也是時候讓他嶄露頭角了......

  當夜,李天衢便又傳旨召見殿前司都點檢使王彥章入宮覲見,下達密旨,殿前司諸直禁軍,便殺氣騰騰的撲向汴京內各處官宅府邸。

  東華門外的一處豪宅,也是如今官居從三品東都衛上將軍的段凝官邸。畢竟當年于長安被魏軍攻破之際,段凝統領幾萬梁軍投降,李天衢雖知這廝為人秉性,但是為了安撫降臣,明面上也只得許以他高官厚祿。

  然而段凝這廝,當初在梁國時便與趙巖等權奸沆瀣一氣,誣陷忠良,為了把我兵權大肆打壓軍中同僚,骨子里也仍是個媚上欺下的奸邪小人。

  之前雖然因梁國降將的身份,段凝也不得不夾著尾巴低調一段時日,但是自以為攀附搭上了內侍省都知王稟恩的門路。李天衢又刻意安排,也讓他嘗到了一些甜頭,段凝以為有皇帝身邊的紅人照應,死性不改,到底也仍是要做塤人利己、坑害同僚的勾當。

  然而今日先有百來名持槍拔刀的軍健撞入段凝官邸,外面也有殿前司兵馬已將四面八方封堵的風雨不透。宅院內一片雞飛狗跳,丫鬟、仆役也迅速被沖入府邸的士兵給控制住。

  而乍聞異響的段凝,也立刻從正堂中沖了出來,他驚愕的瞧著那些持著明晃晃兵刃的士兵,一步步又向自己這邊逼近過來,即便已經意識到了既是殿前司禁軍撞入他的府邸,也幾乎可以斷定是魏朝帝君下旨要拿他...可段凝也仍是下意識的嘶聲喝罵道: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膽敢擅闖我的府邸!”

  “闖你府邸又怎能的?奉陛下旨意,要拿你這媚上欺下的小人,你還膽敢反抗不成!?”

  猶如晴空時驟然打下道霹靂,更是駭得段凝渾身一震。當他再定睛望去,登時面色刷白,還打算掙扎反抗的心思,也已是蕩然全無......

  因為段凝瞧見,全身戎甲披掛的王彥章手綽大槍,駕著匹雄壯的戰馬也已踱如宅院。他居高臨下,怒目瞪視,那般生殺予奪的氣概威若天神...段凝當然十分清楚,王彥章身為魏朝的首席猛將,就算是單挑獨斗,只怕十個他加到一塊,也仍不是王彥章一人的對手。更不用說以王彥章在魏朝軍中的地位,段凝這個東都衛上將軍,又有什么資格與對方叫板!?

  而段凝不知道的是,按說王彥章本來也會投從朱溫效命,也正是他嫉恨王鐵槍在梁軍中的威望,便與趙巖等外戚權奸合謀,向后梁末帝大進讒言,隱瞞王彥章的戰功,又于還誣陷統兵不力、飲酒輕敵...而后便想法設法得坑害王彥章被剝除兵權,遂孤軍奮戰終究難免被后唐大軍殺敗,而落得個含恨身死的下場......

  可段凝如償所愿的坑害死了王彥章,成了梁朝軍中的首腦人物還不足百日,他也根本沒有能力抵擋后唐大軍的猛攻,而統領六萬兵馬棄械投降。也還是以他巧言飾智、善候上意的手段諂媚行賄,巴結伶人奸佞又作威作福了許久......

  然而如今卻是王彥章奉李天衢旨意,仍舊在軍中地位尊崇,而親自統領殿前司精兵前來,要拿下段凝這個本來命中的仇家......

  段凝雖然身為武職軍將,可好歹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絕不會是王彥章的對手。所以打眼一瞧王鐵槍親自殺至,他便如老鼠見了貓一般,臉上勉強擠出幾分比哭還難看的笑意,而支支吾吾的說道:

  “王都點檢...這...這其中也必然有什么誤會,下官...自問終有過失,并無罪責,又怎勞煩您親自前來?下官要向陛下表明心跡、陳述冤情,還望都點檢...能予以方便......”

  然而段凝還沒把話說完,就見王彥章把眼一瞪,又當即厲聲喝道:

  “縱有過失,并無罪責?段凝,你這廝好不要臉!若非陛下圣明,我倒也險些被你這奸邪小人瞞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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