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孫超所帶領的涼州溫末漢軍,不久后又一支從感官上看來,便更為恐怖可怕的軍隊陸陸續續,也挺進入姑藏城中。
他們身著魏軍制式的衣甲和兵器,騎兵騎乘著雄俊的高頭大馬,集結成陣,也猶如一股股海浪般席卷向城內各處官署。
而涼州溫末其余起先被殺得措手不及,后來回過神來也打算進行鎮壓反擊的諸族軍健,即便敢與本來同屬一方勢力的漢將漢兵搏殺一陣,但是這又撞見大批的魏軍沖殺到眼前來...便登時駭得面色立變,情知大勢已去,即便徒勞抵抗,也不過是枉然送命罷了......
而輕易殺入中央牙署、王宮的孫超所部漢軍,很快的便控制住了涼州溫末眼下的統治者吐蕃六谷部出身的折逋氏族親家小。
本來吐蕃折逋氏這一家子,對待中原王朝頻發遣使上表稱臣,倒也向來殷勤恭順。只是權衡五代時節梁、唐、晉、漢、周五朝更迭的頻率太快,再加上后來還受到諸部做大的黨項人軍事威脅,涼州溫末遂明面上不得罪中原,可是也根本不曾打算交權歸順內附,而按史載所言“涼州遂絕于中國。獨瓜、沙二州,終五代常來”。
李天衢要的是大一統的治世,要的不是涼州溫末折逋氏表面上恭謙臣服的態度。明面上表現得再是恭順,他們也不可能會把世代統治這片土地的權力,再拱手交還回來...那么煽動扶植對方內部反叛勢力,進而直接滅其政權的陰謀手段,到底還是要用的......
這與涼州、甘州等地統治階層是少數民族的關系實則也不大。無論是溫末吐蕃,還是甘州回鶻,亦或吳越錢镠,還是閩王王審知...因為他們的存在,這就還是中華疆土割裂的時代,那么這些勢力再是表態臣服,可但凡不肯交權由中原王朝直轄統治,或早或晚也都要動用任何手段覆滅其政權。現在對涼州溫末等勢力出手,也只是因時機已經成熟罷了。
面對周圍齊舉過來鋒刃明晃晃的刀槍,折逋氏舉家也只得聽從魏朝的安排,被押解至長安地界得處封地,只要他們肯接受現實,世世代代也仍能做得個富家翁過活下去。
至于策動溫末勢力內部漢軍兵變的軍將孫超,則立刻被魏朝加封為西涼都督府都督兼涼州刺史,賜封開國郡候,然而雖然爵祿福蔭子孫,可邊州民事、政令、賦稅、都檢、屯戎...等諸多事宜,還是要由魏朝朝堂調派官員進行直接管治。
除了中樞所在的姑藏城,其余下轄神鳥、天寶、昌松、嘉麟四縣,也因有溫末漢軍舉兵響應,致使悍然發兵的魏朝大軍如怒潮一般迅速席卷西涼府治下全境疆土。期間雖然也難免遭遇個別地方豪強的負隅頑抗,但也終究是大局已定。即便調派州府官員走馬上任,重新梳理地方戶籍也尚還需要一段時日,而西涼府治下幾乎所有縣坊城郭,也疾奔已盡由魏軍接管。
只不過魏朝平定涼州之后,劉鄩、康延孝、康懷英三鎮節度,以及長安方面閻寶、房知溫不但沒有就此班師整歇,反而繼續揮軍向涼州西隅挺進。因為涼州溫末的覆滅,也立刻會導致魏朝與另一方割據政權從原來名義上的臣屬納貢關系,將立刻轉變為相互敵對的狀態。
甘州治所張掖,本來于西漢年間驃騎大將軍霍去病西征戰大敗匈奴后始設,取“斷匈奴之臂,張中國之掖”的含義而得名,此處位于河西走廊中段,自然也是中原通往西域的咽喉要道。
而如今由回鶻人占據這片土地繁衍生息,直到發現唐廷勢微糜爛,而改制建國也才不過二十多年的光景。但由于周圍陸續有歸義軍、吐蕃、黨項...等諸方勢力先后勢起勢落,也倍感生存空間受到極大威脅甘州回鶻,也如中原諸多自據一方的政權那般,只要誰能占據中原自稱正朔,那便要去如拜碼頭一般的頻頻示好表態愿意臣服。
然而按中土如今的形勢而言...中原國力最為強盛的魏朝,也正面對來自于宣稱繼承大唐宗室的李存勖一方的挑戰,偏偏雙方勢力,大概也都能觸及河西地域...按甘州回鶻的外交策略,我對魏朝稱臣,但是也向后唐納貢,兩邊押寶,兩頭也都不得罪...而但凡有一方暴露出覬覦我治下領地的意圖,那便直接倒向另一方,這也大致仍能維持我回鶻統治甘州的局面。
然而甘州回鶻君臣,也沒法得知李天衢收復漢家故土的心意又是何等堅決。而且魏朝先取涼州,再謀甘州,這也已是勢在必為了。
而甘州張掖治下的山丹城,因隋唐時節乃是西域商來往走動的必經之路,商業也極為繁榮。而甘州回鶻定都城于此,后來也曾有大食文人旅居至此,誤以為是“中國王城”,并按留下記錄所述“是城如此宏偉,故需一日之程乃能橫過之。內計六十街,每街各延達于官署。吾人往游一城門,知其墻厚各九十臂”...也足見甘州張掖在河西地界為何又享有塞上江南的美譽。
然而山丹城王宮當中,按回鶻官制葉護、屈律啜、阿波、侔利發...等眾多重臣顯要會聚于大殿當中,其中多數臣子面色惴惴不安,目光都向端坐在盤坐的那人望去。
而那人大概四十出頭的年紀,他生得個鷹鉤鼻,頜下蓄著濃密的長髯,
而深邃雙目透著一股慍怒的戾氣,可眉宇間也不由能看出仍夾雜著幾分猶疑不安...這個人,也自然是尊號為烏姆主可汗,而身為甘州回鶻最高統治者的藥羅葛仁美,若是按正史軌跡,按說他遣使朝奉中原王朝,本來還會被后唐莊中李存勖加封為英義可汗。
“按漢人的那句話來說,我甘州回鶻,與涼州夏末乃是唇亡齒寒的關系...而魏朝忽然發兵占據西涼府,也早有叛軍起兵響應,如今方知這也是早就意圖要兼并河西諸邦...涼州溫末既已滅,想必魏朝很快也要對我甘州回鶻用兵了......”
藥羅葛仁美忽然開口,沉聲說罷。在場忽的又有一人走出身來,并忿言怒道:
“魏帝奸詐,又是如此貪心不足,他占據中原,北面尚還有晉人為敵,竟又突然出兵侵掠河西!我甘州回鶻,本來也不愿招惹魏朝,而且上表稱臣納貢,互市通商來往...怎么他就是不容我回鶻掌管甘州?
大汗,按先前議策所定,既然魏朝容不得我甘州回鶻,而偏要引兵來犯,也須當立刻調集諸部兵馬準備迎戰,還要盡快遣使趕赴晉地,表說我甘州回鶻奉晉主為大唐帝君,愿為臣屬,兩邦相互救應,以共抗魏人!”
忿言出聲表態那人,乃是可汗藥羅葛仁美的兄弟藥羅葛狄銀,本來當初甘州回鶻殺得張義潮孫兒張承奉所建立的金沙金山國節節敗退時,也正是由他統領諸部兵馬。偏偏當時實際只掌控瓜、沙二州的歸義軍藩鎮,卻遣使向勢力剛觸及河西地界的魏朝求援......
若非情不得已,甘州回鶻到底還是不愿與中原王朝打到不可開交。所以非但罷兵休戰,還要主動向魏朝示好...藥羅葛狄銀情知這也是為大局考慮,可他心中也難免憋著一股火。而如今眼下服軟認慫不成,人家魏朝照樣還是要打你...自然也難免爆發開來,擼胳膊挽袖的要與魏朝對抗到底。
然而聽自己的兄弟又提及由李存勖為君主,而如今也已與魏朝正式開戰的后唐那一方政權...藥羅葛仁美的眉頭又是一緊,眉宇間憂慮之色,明顯也又濃郁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