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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6章 那個人,情有可原;至于你,不得好死

  聽李天衢娓娓說罷,仍拜伏在地上的王郁可不止很感興趣,而已是雙眼放光。

  畢竟北地游牧、漁獵諸族各部都十分迫切的希望能與就中原互市交易。中原王朝官府如若能制訂官方規則、價格相對公允,尤其是對于不斷征服周邊各個部族,而治下人口戶籍數量成倍增加的契丹而言,當然也更為重要。

  而眼下契丹要與中原諸邦各藩進行互市交易,卻幾乎也繞不開要看后唐的臉色。實際上契丹也曾向李存勖要求商洽,以云州等地為互市地點,以羊、馬、皮毛等商物,交換茶葉、絲織品、貴金屬...乃至手工業品。

  可是上一次那場大戰雖然敗于后唐,也還沒有把耶律阿保機徹底打服。打仗落了下風,貿易互市上也還要仰人鼻息...他又怎甘心一直被李存勖拿捏得死死的?

  何況李存勖雖然有意懷柔安撫契丹,可是現在他主要精力都用在思量下一步又當如何對付魏朝。加上魏朝、后唐兩大國開戰,由中原通往河東等地的大多商路也已被切斷...王郁尋思最合適互市的對象,不正是疆域更為廣闊,且招徠各國商賈,而契丹迫切需求的商物也最為豐足的魏朝?

  本來魏朝治下諸處市舶司,什么日本、新羅、百濟,乃至門毒國、室利佛逝、哥谷羅國、訶陵國、僧伽羅、南天竺、小婆羅門國、大食國...等海外諸國商賈來往頻繁,偏偏相對鄰近的契丹海商可說幾乎沒有。這也是因為現在這般時節契丹仍是游牧、漁獵兼具,過往在江河上捕魚刳木為舟,說白了現在主要能制作的就是極為原始簡單的獨木舟。

  而王郁這廝出使前來,所乘的船舶,也是集結了契丹境內懂些造船門道的漢人工匠打制。可或是主動、或是被動到契丹治下安家落戶的漢民多是燕云北地出身,又哪里會有什么造船行家?也就是航程相對較近,這次能平安抵至登州上岸,也理當燒高香了......

  按正史后來舟師艦隊形成規模,也要等到遼國傳承幾代而歷經一百多年。何況若論造船業在史書上的存在感,休說比起同期的宋朝,就連對比后來的金國都相距甚遠。

  耶律阿保機之所以軟硬兼施的不斷要擴充治下漢人臣民的數量,不但是有意要汲取漢家文明,開墾耕田,也迫切得要提升造船、礦冶、鑄造、紡織、建筑、手工業...等技術。可是這也勢必要經過漫長的時間積累,才能見到成效。

  而聽李天衢承諾在都里鎮等沿海地域設立興修海港,全權由魏朝船舶運調雙方朝貢、互市的物資。契丹也不必承受災厄難測的海上風險,還能與中原王朝建立起互市互貿的關系...這對于王郁而言,本來就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意外之喜。

  如果生出條尾巴,王郁現在也必定會如只巴哈狗那般賣力搖動起來,他已是喜形于色,就并連連點頭道:

  “陛下恢宏大度,體恤鄙邦處境。卑下向吾主原原本本呈報得分明,也必然要促成此事!天朝不但愿開海市,更是處處為吾主著想...契丹感恩戴德,也必會是大魏世世代代的臣屬盟友!”

  我體恤你奶奶個腿,一個義武軍藩鎮出身的漢人,轉頭認了契丹國主當干爹,為外族賣力而討到了甜頭,就激動成這副鳥樣,你賤不賤吶?

  李天衢心中暗聲罵道,當然對于這王郁厭惡鄙夷的態度也并沒有表露出來。而他心中尋思著:在都里鎮等地開設港口,而利用互市使得己方勢力的影響力能延伸至遼東半島一隅,料想在如今這等形勢之下,耶律阿保機應該也會如王郁這廝一般,十分樂意答應魏朝提出的建議。

  畢竟在這個時代各個國家的海防意識普遍不算十分敏感,當年新羅人張保皋便曾征求得唐廷同意,于后世山東威海石島港興建赤山浦,而形成唐朝登州、新羅清海鎮、日本九州博多的主要海貿航線,實際上也相當于控制了唐朝海域的主要航路,期間但凡引起朝廷乃至任何一個沿海藩鎮節度的警覺與不滿,那張保皋也不用等到被新羅貴族弄死,便早被唐廷給滅了。

  更遑論起源于中國東北內陸的契丹族,眼下對于耶律阿保機來說,不但迫切需要中原王朝認可他的地位,通過軍事拓張領土,經過互市而使得契丹諸部族民生計愈發富庶,這才能讓他國主的地位更為穩定...那么阿保機也沒有理由拒絕魏朝的提議。而且以眼下的時代背景,任他再有雄主之才,也很難看破魏朝更為隱藏的目的。

  可是...李天衢尋思于晚清時節,洋鬼子仗著船堅炮利,非逼著滿清朝廷開放港口,那安的能是好心么?

  而眼見王郁那副諂媚討好的模樣,李天衢的語氣也不由又冷淡了幾分:

  “契丹欲與我朝通好,而朕的提議,你已聽得清清楚楚,待歸去后向契丹國主轉達得明白便是,也須盡早議定時日,我朝自會調遣船舶工匠,至都里鎮等地興建港汊,事不宜遲,你也要盡快向契丹國主稟明才是。

  啊...是了,當年我朝興師征伐燕國之時,當年于劉仁恭帳下效力的韓延徽也曾做為使臣與朕議事,倒也相談甚歡,而桀燕亡國之前,他出使北地,而為契丹國主所留...畢竟也是相識的故人,韓延徽如今在契丹可還安好?”

  忽然又聽李天衢提及韓延徽這個名頭,王郁面色卻不禁一沉,即便立刻又收斂神情,斷然不敢在魏帝面前表露出半分不悅,可是他心里也不由的生出一股恨意。

  即便同為契丹國主耶律阿保機賣命的漢人,可是王郁與韓延徽的關系可實在說不上和睦融洽。

  畢竟以王郁、盧文進等契丹漢臣為主,為了更受阿保機的器重賞識,他們建議契丹寇鈔襲掠燕云諸地,伺機拓張疆域至河朔地界,為外族引路把刀口對向本來家鄉故土的漢兒軍民的態度最為積極;

  可是韓延徽為阿保機出謀劃策,促使大批逃難至北地的漢人安居下來,并許以耕田開墾,又為契丹改制建立法度出力極多...但他卻極力勸阻阿保機避免對中原用兵,盡可能嘗試避免契丹兵馬禍及尚還不至于流亡逃命至塞北,而在河朔地帶安居樂業的漢人百姓。

  王郁心說自己即便是耶律阿保機認下的義兒,可韓延徽那廝卻也是契丹國主身邊的心腹謀臣...偏生兩人對待昔日故土的態度截然相反,都要以阿保機為倚仗,彼此卻終日唱著反調...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又怎能好得起來?

  可是聽魏朝帝君點名提及韓延徽,王郁當然不敢不答,他也只得訕笑了聲,旋即回道:

  “韓仆射...受吾主器重,自然安好。待卑下歸返之后,自會向韓仆射轉達陛下體恤恩情。”

  嘴上雖如此說,王郁心中卻暗念道:

  魏帝尚還記得韓延徽那廝,那么以后與魏朝來往事宜,也要想方設法的不能讓他插手...畢竟也是關乎契丹與南朝互市這等大事,又怎能容得那對頭分占我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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