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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1章 血腥亂世,這類人格總是層出不窮

  李紹瓊臉上濺得滿是鮮血,當他再抬頭張望過去,就見魏軍騎眾已經與這邊拉開好遠一段距離。

  雖然河東多有騎軍,偏生李紹瓊由南面投從而來,不善騎戰,統領馬軍的水平亦是有限...所以他統領的這撥軍旅也不過數百軍騎編制,自知也終究無法追殺上那一小股截擊的敵軍騎兵。

  不斷集結的后唐士兵,漸漸的穩住了陣腳。經歷先前殺熊嶺付出了一定傷亡,而今日廝殺又折損了些人手,然而聯合幾撥偏師,也尚還有一萬五六千后唐軍士進入揚武軍邢州治下疆土。

  也有些后唐士兵罵罵咧咧著,提著刀在尸相枕藉的戰場尋找尚還未死透的魏軍傷兵。或是補上一刀,或是還要讓對方吃些零碎苦頭。

  而李紹瓊這邊正打算命令麾下略作整頓,再往巨鹿城的方向進發時。他也聽到有人凄厲的高聲喝罵:

  “晉狗!也就眼下猖狂!我大魏殿前司符都虞候既然統領一撥兵馬馳援而至,爾等也休想再攻破巨鹿城!而待我朝再發大軍來時,早晚也要將你們趕盡殺絕,而為我等弟兄報讎雪恨!”

  魏朝一員京畿方面的騎兵指揮使,方才于襲擾敵軍之際,不幸被一槌放翻墜馬,旋即又有從來撲地翻滾過來的戰馬壓斷了脛骨。即便他沒有似其將校兵卒那般,剛一從馬上墜落,旋即便被大批蜂涌過來的后唐兵卒亂刃砍死,可如今卻又見那些兇神惡煞的敵軍士兵就這么一步、一步的向自己這邊逼近過來......

  情知必死,這騎軍指揮使滿心悲憤之情,索性破口大罵起來。

  然而那些提著屠刀,眼中滿是殺意兇芒的后唐士兵卻忽然怔住了,并立刻停下了腳步。那瞪目待死的指揮使正不知何故之時,卻聽道有人在他身旁長聲說道:

  “殿前司符都虞候?那小兒,好像是魏朝宿將符存審的子嗣,呵呵...這在殺陣上,倒又撞見同鄉了......”

  當那指揮使費力的側過身來,發現一員敵軍大將已站在他的身旁。眼見那惡漢蒼白的面龐上滿是血跡,他居高臨下俯視過來,也能看見他的容貌兇惡可憎,眉宇間卻又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陰森戾氣...那指揮使狠狠咬了咬牙,又嘶聲怒罵道:

  “你便是李紹瓊?說與符樞密使是同鄉,難道你這狗賊也是陳州出身?我呸!既如此,你也當必然知道當年我朝陛下雖起于草莽,可招聚義軍,曾去投陳州宛丘趙家三公,為保陳州百姓,而力抗黃巢大軍長達一年之久!

  陛下非但文韜武略、仁德愛民。而昔日力抗頑賊壯舉,陳州百姓得以保全,免受賊軍屠戮,不但是因趙氏三公愛民如子、守城有方,亦是受了陛下再造大恩!

  你既是陳州人,不思報效陛下洪恩,而家鄉故土出力,卻去投奔敵邦。好好的大魏子民不做,偏要去給晉賊當狗!”

  聽對方言辭激烈的一方叱罵,殺人如麻、吃人成性的李紹瓊臉上卻絲毫不見慍色,他眼中甚至還帶著一抹玩味的笑意,仍打量著那個對自己怒目相向的敵軍指揮使,忽的說道:

  “我是陳州出身不假,而蒙我大唐帝君賜命之前,我本名叫萇從簡,也曾在南朝軍中當差。你...認得我么?”

  那指揮使聞言先是一愣,然而很快的,便立刻想起當年在京畿方面軍司曾鬧得沸沸揚揚的滅門血案:

  “原來是你這狼子獸心的狗賊!就算如今投靠了晉賊,待我朝大軍來時,早晚也會擒住你這惡賊典刑正法!”

  聽著對方痛罵,李紹瓊卻走上前去,并蹲下了身子,饒有興致的打量過去,又陰聲說道:

  “你說的不錯,當年魏帝李天衢,曾投從陳州刺史趙犨抵御黃巢,并力抗近一年之久...但你又可曾知道,當年我年紀尚小,鄉坊出身,并非在宛丘城中有官軍庇護。那時黃巢揮軍圍宛丘之際,縱兵四掠,捉周圍十余州府治下百姓充當軍糧,我與父母在深山野嶺中忍饑受凍,所幸未曾為反軍搜捕到,而撿回一條命來。

  事后卻又如何?返回鄉里,照樣還是以屠羊為業。即便也過了一段安生日子,然而卻是了無生趣...什么亂世治世,在那些王孫公子,甚至販夫走卒眼里,我也仍不過是出身卑賤的屠戶。

  想憑著打熬一身本事,投軍爭個出人頭地。只不過已由魏帝占據了忠武軍陳州地界,后來我發現,在魏朝當兵,卻是更為無趣......”

  渾然沒有料到,這個兇殘狠戾的敵軍主將,倒與自己攀談起來。那指揮使一時錯愕之際,卻聽李紹瓊又陰聲說道:

  “聽人說什么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我卻是反過來,就盼著這世道越亂越好。可在魏朝從戎入伍,規矩太多。哪怕出征在外,亦不得剽掠擅殺鄉民,在這般世道出生入死,明明咱們干的都是殺人的勾當,卻國法軍規受約束要做什么好人,又怎得盡興?”

  那指揮使聞言還待再罵,卻又見李紹瓊已拔出了腰挎的佩刀:

  “在魏朝,我不知何時才能出頭。可輾轉逃亡至河東,卻有幸得我朝帝君提攜器重。我想做的事,即便他也不會應允,但仍有法子瞞混過去......

  在北邊,我也只需用殺人來換取功名富貴。這世道,還是應當繼續亂下去,只不過當年我東躲西藏,怕被人吃,現在卻已可以做那吃人的人。若仍在魏朝行伍中效力,即便拼了性命爭得些功名,你們那邊卻仍要遏制我的興致...這我又怎么可能答應?”

  李紹瓊一邊說著,一說緩緩的、慢慢的探出鋼刀,從那指揮使的口中一點點搠了近去。利刃探入口腔,并逐漸刺進血肉,直至從后腦貫出...那指揮使因劇痛與驚恐瞪圓了雙眼,然而徒勞的掙扎一番,身體終究還是徹底癱軟了下去,再也動彈不得......

  直到李紹瓊站起身來,周圍拉開一定距離肅立的麾下將兵當中,先前那員軍校便立刻踱上前去,并向李紹瓊問道:

  “先前大勝一陣,南朝軍騎,卻仍敢出城前來撩撥我軍!都指揮使,是否現在就殺至巨鹿,集中兵力攻破城郭?”

  “...畢竟巨鹿乃至揚武軍藩鎮治所,也必定十分注意城防工事。而除了城內守軍之外,還要再算上王景仁余部兵馬,以及南朝殿前司姓符的那小兒所統領的援軍。何況要強行攻打,仍須調度攻城器械,雖然已殺入邢州地界,可是只憑眼下的軍力,也很難搶占城關......”

  李紹瓊思索片刻,卻沉聲說道。雖然他作戰兇殘暴戾、悍不畏死,但也自知終究不能用身子撞、拿牙去咬便能摧垮巨鹿縣高聳堅固的城墻。

  何況今日又與符彥超所統領的騎軍廝殺一番,對方雖然人數不多,而且也只得撤返退去。可是李紹瓊也注意到,這邊馬軍中也夾雜著一支精銳部曲,不過好歹數目不算眾多。

  可是先前山嶺作戰,雖然殺退了魏朝悍將王景仁,李紹瓊心想如若貿然攻城,非但現在攻城器械不齊備,枉自折損麾下兵馬。城內守軍如若集結軍旅,乘虛驟然殺出,自己也未必能如先前那般占得便宜...而思索一番之后,李紹瓊臉上又露出一抹殘忍的笑意:

  “本來我軍東出冀州,就是要加劇邢州亂勢,以策應周德威周總管所統領藩漢軍眾...巨鹿城內的守軍,姑且先讓他們再茍活段時日,而邢州治下,不是還有其他縣坊村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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