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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6章 漢末荀文若,唐末張承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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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競爭角逐爭霸業,倘若真的能與魏朝的對抗中勝出,屆時晉國問鼎中原,李存勖加冕稱帝,當為中土正朔皇朝...這對于晉國高層重臣,尤其是先王李克用的親子義兒而言,也都是心照不宣的事。

  然而如今聽李存勖挑明了說道,李嗣源躊躇片刻,便道:

  “即便父王忠于唐室,但如今先朝覆亡,雖然篡位梁賊也已被討滅...方今天下諸國紛爭對持,我晉國也終究不能向魏帝俯首稱臣。而倘若大王能成就帝業,順勢而為,也是告慰九泉之下的父王,只是張監軍那邊...不知他如何作想?”

  李嗣源口中的張監軍,當然便是始終已唐廷任命的河東軍監軍太監自據,當初李克用許以能開設府第、設置官吏的開府儀同三司這等莫大權力,乃至拜封燕國公的爵祿也都嚴詞拒絕的賢宦張承業了。

  當初做為李克用臨終前的幾個托孤大臣之一,如今張承業在晉國的地位也可想而知。而他輔佐李克用、李存勖兩代晉王,每逢國主揮軍出征,他留守太原,總攬晉國后方大政,無論治政管軍、治政撫民,不但展現出宰輔大才,而張承業雖是宦官,為人卻也十分有威儀,不但朝中臣子甚是敬畏,就連先王李克用的親子義兒...甚至李存勖本人都要忌憚他幾分。

  同為朱溫當初清洗屠戮唐廷公卿、宦官的少數生還者,為魏帝效力的張居翰雖然也是有才干的賢宦,可是他如今主要督管魏朝宮闈內侍,現在無論地位還是名聲,也都無法與張承業相提并論;而單憑他總攬全局,主持督管國家軍政的能力,甚至還要勝過最受先王李克用信任的首席謀臣蓋寓。

  只不過聽李嗣源提及張承業,李存勖卻不由得苦笑了一聲,畢竟先前他們二人還起過沖突,結果鬧得灰頭土臉,甚至還要稱罪連連道歉的,卻是他這個在晉國一手遮天的君王。

  先前調度軍隊糧秣,做揮軍滅梁的戰爭準備期間。李存勖終日殫精極慮,也難免倍感煩悶焦慮,所以閑暇時也少不了去與他寵信的伶人排戲耍鬧,然而一日醉酒來了興致,李存勖便要大加賞賜伶人,卻撞上了當時掌管府庫的張承業。

  李存勖要開庫拿取財物,張承業卻說府庫本為討滅梁賊的三軍補給所用,絕不可做私禮賞賜;李存勖氣惱,因醉意便出言指責,結果張承業直接回懟大王非要開庫無故賞賜,只怕早晚財盡兵散,必然一事無成......

  本來因攻打梁國,乃至籌謀與魏國對抗大計的李存勖每日神經便繃得緊緊的,還因為醉酒被駁了面子,下不來臺,又聽這般扎心的言語也難免勃然大怒,是以當即取劍要殺張承業。結果張承業可倒好,還把脖子一梗往前湊,還悲忿疾呼“老奴受先王遺命,誓要為國家誅殺汴賊,若是因要為大王節省國庫財物而被殺,便是死,也無愧于先王”...周圍幾個伶人眼見事鬧大了,上前去勸,張承業掄起拳頭便打,還痛斥戲子竟敢阿諛諂媚大王......

  這樁鬧劇到底驚動了李存勖的生母曹氏,聽聞自己的兒子酒后失態,便連忙前去斥責。壓下火來的李存勖倒也知道忠言逆耳的道理,遂又向張承業道歉說因醉酒冒犯七哥(兩人年紀雖相差近四十歲,可李存勖敬稱張承業為七哥),自當敬酒謝罪,反而輪到痛心疾首的張承業死活不肯飲酒,隨后晉國國主,以及王太后這對母子,還又向張承業府上登門謝罪......

  所以李存勖一聽張承業的名頭,他下意識的竟然有些發憷。不過他也知道如若要做個明君,都會看重能直言進諫的忠賢...再加上張承業剛直又認死理,認準對的事就連主公也不給面子,所以晉國滿朝文武當中,也可說李存勖唯一一個有些怕的人就是他。

  而后張承業也沒少規勸他玩物喪志,不可過分癡迷于戲曲。什么景進、敬新磨...還有近期大王寵信的那個什么喚作李君惜的,也不過都是些奉承諂媚的戲子,何止不該寵信,也都應該殺了以清君側。

  李存勖當然舍不得處死身邊的伶人親信,所以張承業終日勸諫也讓他一個頭兩個大,偏生又不便發作...除了商議軍政大事之外,不少次李存勖離老遠見了張承業的身影,也不得不繞道走......

  然而李存勖也很清楚,張承業死忠于晉國,也不止是因為當初他父親李克用嚴詞拒絕朱溫矯詔傳旨,曉諭各處藩鎮就地誅殺監軍太監的命令,而保全了他的性命...因為河東李家一直以來,都旗幟鮮明的宣稱扶唐國祚,這才是拒絕一切官職任命的張承業為晉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首要因素。

  所以李存勖自知自己倘若稱帝,目前在朝堂文官群體當中,就連郭崇韜等新晉的重臣都不敢得罪,身邊親信伶人更是畏之如虎的張承業必然會強烈抗議。因為心中的堅持,他也絕對不會妥協,不能接受賣命效力的政權,竟會篡位稱帝也代替唐朝......

  李存勖沉默良久,忽的長嘆了一口氣,又道:

  “漢末荀彧荀文若,本為王佐之器,居中持重達十數年,處理軍國事務,而讓曹孟德嘆言曰吾之子房。然而他本來以為曹操能匡扶漢室,可漢末群雄逐鹿,與唐末諸藩割據的形勢又是何等的相似?前朝積弱糜爛,終究是救不得了...所謂一心向漢,到頭來也無法扭轉大勢所驅......

  而七哥心念的仍是復唐朝社稷,可若不是有機緣投到我晉國河東軍,當年只怕他也早已為朱溫狗賊所害了...好歹荀彧輔佐曹操那時,漢室國祚未絕,可如今唐廷為梁賊所滅,七哥卻就還要搜尋什么唐室后人,再冊立為帝...這便是他的執念太重了,明明有治國大才,怎的這事他卻看不透?如若時機成熟時,休說是孤,我朝文臣武將,哪個又不期盼晉國稱帝建制,而稱正朔?真到了南面稱尊、建元稱帝的時候,也盼能夠勸服七哥回心轉意吧......”

  李存勖喟然說著,隨即又沉聲言道:

  “不過這等大事,還須從長計議。只眼下而言,孤既然已會晤過定難軍與黨項諸部首領,想必魏帝那邊,與河西諸方勢力也正在交涉周旋...甘州回鶻、涼州溫末、肅州龍家等定難軍治下諸方勢力,孤當然盡可能也要去拉攏他們。還有朔方軍那邊,想必李嚴也快回來復命了吧......”

  朔方軍藩鎮,靈州治所回樂縣(后世寧夏回族自治區靈武市西南部),本來由回樂峰修筑的烽火臺擴建而設。也是當年唐廷為了防御突厥進犯,而組建漢人與其他諸族戎衛北面邊塞的邊防軍屯駐治所。

  李存勖派出的使臣李嚴,也已趕赴至靈州回樂縣要求與藩鎮節度交涉,而統掌朔方軍的韓遜也很痛快的派人引請晉國來使。只不過李嚴心中正盤算著當如何游說朔方軍之主,而完成李存勖交代下來的使命...韓遜笑呵呵的接見李嚴,也不待他賣弄口才,便直言這倒湊巧,魏朝來使韋震也到了鄙鎮...還說既然兩國使者齊至朔方軍,不如你倆先親近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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