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李存勖攻破蒲津關之時,李天衢御駕也早已進入長安,以接受梁國眾多降臣的參拜。
康延孝先行便率領一彪軍馬出城迎候御駕,但見他欣喜振奮的模樣,李天衢嘉言贊賞,并承諾按功受賞,也當賜封康延孝為藩鎮節度,司掌一方軍政大權。
而時至今日,李天衢也終于能得以領略被世人贊說為“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的中華后世十三朝古都長安的風光。
本來歷經黃巢、李茂貞興兵禍亂城郭,焚燒宮宇,按說長安按原本的軌跡朱溫于挾持唐昭宗皇帝東遷之時,也會拆毀長安宮室民居,取木料順渭水漂黃河轉入洛陽...而使得這座古都名城為為一片廢墟。
明朝時節朱元璋雖然劃分西安府,在唐長安皇城的基礎上修筑西安城墻,而且與他長子朱標也曾動過遷都長安的心思,然而后來的景象,到底還是有別于長安曾做為世界中心時那般的大氣恢弘,也與后世到西安旅游觀光明代重建城郭宮宇時的感官大有不同。
由于丟了發跡之所宣武軍,而只得西遷退守關中的朱溫,反而需要將長安這座歷經先前各朝修建完善的名城做為己方勢力的中樞所在,是以仍舊按先前的城市的格局修葺補建。所以如今的長安古城,格局嚴謹對稱,規模也仍是宏偉壯觀。
即便不比大唐最為強盛時期“萬國來朝”那般開放、大氣、包容的景象;既使東京汴梁,做為遠在戰國時節魏國所定都城大梁之后,至五代時節才得以興起繁榮的名城坐落于中原,眼下也更適合做為國家的都城...但是李天衢也切身能感受到長安更為厚重的歷史底蘊,而拿下了此處古都,按他設想,仍要將長安打造成聯系中原與西域的商業、文化交流的匯集地,與汴京同樣也將發揮出國際大都會的效用。
長安城內先前已發榜曉諭,經過安撫整頓,黎民百姓出來迎候圣駕,肅立于長街兩旁,也大有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架勢。
而長安城內居民,雖然不及唐朝極盛時達百萬規模之巨,經過朱溫好生經營,如今也有數十萬的民眾。一朝天子一朝臣,何況這本來也是個城頭變幻大王旗的時代。長安百姓又歷經梁末時節的腐朽黑暗,民生動蕩...如今也終于盼來戰事結束,只想過安樂平和的日子,自然也都認同做魏朝治下的子民。
畢竟魏帝李天衢,于方今時節被世人贊說為施仁政撫民的明君當中,也會算他一個。
即便比起吳越錢镠、閩王王審知、朔方韓遜等國君節度,似乎魏朝對外用兵的頻率似乎更勤了些...但李天衢也尚還說不上是窮兵黷武,而畢竟魏帝如今統掌的地盤最為廣闊,實力也最為強大。只有國家強盛,時局方才盡可能的維持穩定,家庭才能得以平安的道理恒古不變,是以長安百姓,幾乎也都是心甘情愿的接受魏朝的統治。
經過外城長街,御駕抵達唐朝與梁國的大朝正宮大明宮,又行至內朝當中的紫宸殿,李天衢也早已換上黃袍袞冕,展宮懸鼓吹,陳車輅輿輦,警蹕宿衛排布于大殿內外,也做好了準備,接受原梁國群臣的朝參禮拜。
包括朱溫的外甥,先前于梁國朝中也屬于權貴勛臣袁象先在內,還有鄭玨、趙光逢、趙光允、趙光、、韋說、杜曉、李琪、蕭頃...等一眾梁國降臣,呼啦啦的跪倒一地山呼萬歲。畢竟他們作為原為敗亡的政權效力,如今又轉而投從新朝的降臣,不但要表態效忠,也頗有請罪的意味。
李天衢的目光,首先落到了畢恭畢敬伏地的袁象先身上。心說這廝雖有巨貪惡習,不過卻也生性寬厚,曾賑恤黎民......
畢竟一個人的好壞難以做定論,而袁象先按原本軌跡降從于后唐之后,也沒有如段凝之流那般仍要爭權奪勢,即便被委以重任,他似乎也不敢再鬧出什么幺蛾子來...所以給這袁象先安排個沒什么油水可撈的官做,如果盡職盡責,讓他領受爵祿,按本來的歸宿得個善終,也未嘗不可。
而袁象先先前通過大肆斂財,家財巨萬...李天衢迅速官職任命且先不急,就吊著他的胃口,畢竟這廝又有朱溫外甥這層身份,現在也無從得知魏朝又將會如何處置他...按袁象先原本投從于后唐時“遍賂權貴及劉皇后、伶官巷伯”的套路,就把他帶到汴京去,通過自己扶持的“權宦”王嗣恩好生敲其竹杠,又能讓他吐出多少財產,就全充為國用了。
李天衢的目光,又掃向其他拜伏在地上的降臣。
這些人,起先有不少都是唐廷臣子出身,而朱溫當年清洗清流公卿,屠戮朝中重臣,過了幾遍篩子,于滅唐立梁之后,還能留下來為就梁國效忠的,基本也都是被朱溫給嚇怕了,也不會講究為君盡死節那一套...畢竟當初唐廷朝堂中真正忠烈盡節的公卿大臣,幾乎也都被朱溫給殺光了。
其中諸如蕭頃、鄭玨之流,若是李存勖攻破長安、覆滅梁國,由于他河東李家一直打出的是扶唐國祚,為大唐復仇的旗號。由于蕭頃與鄭玨等人在唐朝屆時世代顯貴的身份,李存勖為嚴懲他們未對唐廷盡忠盡節,雖未處死,但下詔貶出朝堂,打發到地方州府任職。
不過被問責貶出國都朝堂的,還有一個原因則是因沒有向宮闈后妃、權宦伶人行賄...而其中確有才干者,之后也曾升遷復入朝堂。其中如京兆韋氏出身的韋說,甚至以降臣的身份做到了后唐宰相...所以這些人當中,有的也還有大用處。
李天衢把眼朝著左側乜去,望向排列伏拜的趙光逢、趙光裔、趙光等兄弟幾人。也知道如今那趙光裔雖然本為梁國膳部郎中,可按正史線州,他應該會在一兩年后,被派遣清海軍番禺傳詔,賜封劉隱為清海、靜海軍節度使,之后便留在當地。
而于劉隱之地劉稱帝建大越國時,趙光裔被賜封兵部尚書,而后又累功就被升為宰相,隨后為相二十余年,時稱賢相。
雖然一方割據政權的宰相,與幅員遼闊的大國王朝的宰輔相較也不可同日而語。但是起碼重用某些才干,治理一方政務的能力還絕對是有的。當然其中也有些之前巴結趙巖等權奸外戚弄權亂政的隱患,時機成熟時也務必要鏟除掉......
考量只眼下而言,這一眾降臣當中能用得上的人手,李天衢心中尋思著,也忽的開口說道:
“梁主朱溫,畢竟犯下弒帝篡唐這等大逆不道的惡行,得位不正,也自當斷滅其國祚。爾等雖為偽朝舊臣,但倘若心誠肯為我朝效力者,朕自然是既往不咎,只是考量先前侍奉梁國事跡,誰當錄用、誰當懲治...朕也還須好生思量一番。
而今我大魏入主長安、兼并河中,倒也有一樁差事,須遣使趕往涼州夏末、甘州回鶻等勢力宣告我朝滅梁,看其如何回應,你們當中又有誰...愿出使走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