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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4章 內部改制,才是契丹的頭等大事

  會盟席宴,看似是以和平的方式結束。而李克用仍端坐在大帳當中,眺望阿保機統領七萬契丹騎眾往東疾馳,又卷起漫天的煙塵。他臉上仍掛著一方霸主的傲氣,還不屑的冷哼一聲。

  來的人多又有何用?你以為能嚇得住孤么?到頭來,不還是灰頭土臉的訕訕而去?

  而李嗣源行至李克用身側,躊躇片刻,便道:

  “父王,以我看來,耶律阿保機雖然答應從燕國退兵,可只怕他是口服心不服啊......”

  “哼!他心里當然不服,眼見要吞到嘴里的肉,孤就偏偏要那阿保機吐出來!可不滿卻又能怎的?想南下占據燕地疆土,他也是癡心妄想!”

  李克用豪聲說著,隨即他頓了一頓,忽的喃喃道:

  “趁著燕國內亂、契丹退兵,我軍也是時候兵發盧龍了...存勖如今在建瑭兄弟帳下聽命,正準備點兵東進。不過按說孤本應帶他前來,如何與契丹等塞外諸族各部周旋的門道,存勖也須多見識一番才是......”

  正說著,李克用轉首又望向一側肅手恭立的李嗣源,說道:

  “嗣源,你且記得,雖然你也是沙陀族民出身,隨孤又早已歸化漢唐。但須知要與塞外諸族打交道,有些漢人書生宣揚什么教化蠻夷以王道,示之以恩義而度化那一套,純屬放他娘的狗臭屁。當年唐朝太宗皇帝被塞北諸部敬稱為天可汗,到底還是打出來的聲威。

  然而塞北大漠上一味的弱肉強食、不擇手段,亦不可取,恩撫肯定還是必要的。先前還有人勸說孤契丹如今愈發勢大,不妨設計趁機擒住阿保機以做要挾,但是先行失信于人的事,咱們更做不得(按《資治通鑒·第二百六十六卷》中所載:阿保機至云州,晉王與之連和,面會東城,約為兄弟,延之帳中,縱酒握手盡歡之時,或勸晉王:“因其來,可擒也”王曰:“仇敵未滅而失信夷狄,自亡之道也”)。

  阿保機肯聽孤的勸,到底還是因為咱們的拳頭更硬、更狠!現在契丹肯做退讓,可是想必以后仍要南顧。該講的道理,咱們與他去講,可是好言相勸不聽,咱們便要打!只有受過一次次慘痛的教訓。讓來犯之敵知道畏懼,嘿嘿...什么王道教化那一套,他們自然也都聽得進去了。”

  李克用說的起興,緩緩的站起身來。雖然他愈發的老態,可是睥睨環顧間,仍透著股指點江山的氣概:

  “似你我入籍唐土的沙陀族人,也仍不免有些許漢人視咱們做未開化的蠻夷看待;而塞外諸族各部,也未嘗不會有人以為咱們在中土早已磨平了骨子里的血氣與狠勁......

  孤卻偏要讓天下人明白,咱們就是大唐人。在這般世道權掌一方、順天應民,我晉國也不會比其他稱孤道寡的漢人差了。對于塞外族類,要講道理便與他們去講,可是我沙陀...乃至晉國治下諸族各部軍民,照樣會比他們更兇,比他們更狠!”

  李嗣源怔然望向李克用的背影,忽的感到渾身熱血上涌,心中也登時漫起一股崇敬之情,他垂首躬身,便當即大聲應合道:

  “是!父王教誨,孩兒必當謹記于心!”

  李克用點了點頭,因為上了年紀,此行云州會晤耶律阿保機事罷,他也已感到有些疲憊。不過好歹成功威懾住契丹不敢染指燕地疆土,而由晉國接手有了趁機討伐死敵劉仁恭的機會,也是不虛此行,而達成了目的。

  不過能迫使阿保機從燕國盧龍、橫海二鎮撤兵,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便是李天衢那小子亦然發兵北上...晉、魏兩大國一并出手,他契丹又焉有不退之理?

  除了聯盟征討朱溫那狗賊,孤與那小子,倒又是想到一塊去了...大唐中土,孤能爭得,你與諸國諸鎮也能去爭。甚至本來也只得任由劉仁恭那廝割據燕地,無論咱們是敵是友,也決計不能讓塞外族類有可乘之機。

  不過你暗中做得那些伎倆,孤已大概清楚。說到底直至這天下注定也只能有一個帝君,你不會臣服于孤,孤也絕對不可能對你俯首稱臣,到底還是一山不容二虎...孤倒不記恨你,可是到了國無二主的時候,你我之間,也終究不免要決出個勝負雌雄吧......

  李克用思付著,也不由的想出了神。謹侯在李克用身后的李嗣源等了半響,也不見他義父回個動靜,便疑惑的走上過去打量,卻見方才還霸氣外露、揮斥方遒的李克用只是靜靜的矗立著,渾身也再無那股跋扈氣息,這個時候的他只是一個沉思的老者,而默然不語......

  而已經距離云州東城設宴會盟的大帳十里開外,滾滾奔騰東進的浩大騎陣當中。身為司掌契丹諸部軍政大事的于越身邊心腹耶律曷魯,也時不時擔憂的把眼朝旁望去,因為自打從李克用設下的大帳離去之后,阿保機便已是臉色鐵青,奔馳途中,也是面沉如水。

  畢竟以阿保機如今的身份,在契丹諸帳聯盟當中不止名分上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實際把持的權力,也已超過了部落聯盟首領痕德堇汗。

  可是此行前來刻意向晉王示好,李克用雖然痛快的答應與阿保機結為兄弟,可是那副頤指氣使的做派,也都透著一股威逼命令的意味。以阿保機如今的身份,大老遠的主動前來與晉王會晤,結果被當面責令放棄能夠爭取到的天大利益,阿保機當然也已是怒火中燒。

  然而又過了一陣,阿保機的面色漸漸舒緩開來,他突然放聲大笑,并感慨言道:

  “也難怪李克用稱霸河東,在中土雄踞一方,那般氣概果然時一代雄主,只可惜至少眼下而言...我契丹的確還尚不及晉國,這一段時日內,暫且便由得他蠻橫!”

  耶律曷魯見狀也終于松了一口氣,他立刻說道:

  “看來晉王雖是沙陀裔出身,卻與當初唐朝漢人一般心思,這多少年來,中土明明一直都不曾太平過,可是他們之間打打殺殺,卻容不得我們的族人能遷徙到南面富庶的疆土,好像我契丹人注定只能守著塞北苦寒之地過活!

  但兄長曾說過,漢人那句話說的很有道理:能屈能伸,方能成就霸業。而您眼下的顧慮,我當然明白,只是如今晉王李克用...尤其還有那魏帝李天衢也強加干涉,我等的確招惹不得。

  畢竟黑車子室韋、女真...以及東面的渤海國還還尚未征服。這一次雖然無法立足于中土燕地,可是燕國內亂,對我契丹本來就是意外之喜。如今既然沒有機會南顧燕地,仍是按先前的謀劃行事即可。”

  胯下而馬兒揚蹄馳騁,阿保機的身軀不停顛簸,而他卻沉吟思索著,片刻過后,忽的又長聲說道:

  “塞外諸族各部,縱然一時征服兼并,但也不一定就會為我契丹后世子孫爭來世世代代的基業。遙想先祖八部會盟,那都已經是中土晉朝...呵,還不是李克用那沙陀漢的晉國,而是迄今都五百多年前的事了。

  期間中土歷朝興衰,可是契丹諸帳,長久以來不還是要被外族統治?哪怕時至今日,唐朝亡了,我契丹雖逐步壯大,可卻仍不得不受魏、晉等國脅迫...說到底我契丹諸部,不但要有自己的家、自己的部落、自己的族裔......更要有自己的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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