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開封,后來的宋朝國都東京汴梁。最早于春秋時鄭莊公在此修筑儲糧倉城,按“啟拓封疆”之意而定名啟封,隨后又曾改稱大梁。故而朱溫以此處為政權中樞,不斷的壯大實力,而被唐廷賜封為梁王,又于篡唐之后建立了五代第一朝的梁朝。
而實則大梁的這個稱呼,卻是因魏惠王遷國都于此而定名。所以李天衢要改王號,選定開封為國都,則有鄭、梁、魏這三個國號可以選擇。
鄭王這個稱謂李天衢先前就不是很待見,而梁王、梁皇的封號已經由朱溫捷足先登...如此看來更改國號,最合乎法理的就是魏王。而這個稱呼,李天衢還是相當滿意的。
本來朱溫弒帝篡唐之際,便有朝中臣子進勸他奉改封魏王,加九錫,實則就相當于篡位稱帝建議還需要完成的最后一個步驟。然而朱溫要稱帝心焦猴急,誰再礙事勸諫他接受魏王封號,鳩殺、砍頭、車裂...所幸一股腦處死,遂急不可耐的再殺唐昭宗幼子李祝,不肯再等候下去。
而如今唐廷國祚既然已經斷絕,李天衢決議改國號為魏,早已是王爵,也就相當距離建元稱帝的時日,幾乎也已是觸手可及了。
隨著遷都事宜落定,對于百官的任命、乃至地方行政區域的劃分也進行了一定程度的調整,其中比較大的動作則是李天衢劃出洺、磁、邢三州,再加上魏博軍割讓的衛州與相州另行組立藩鎮,號為揚武軍。
而原本的天平軍節度使葛從周,與其藩鎮牙軍將士轉調至揚武軍,控扼河朔一隅。新近投從的霍彥威也被調派至葛從周帳下,輔佐管理地方軍務。
畢竟對于葛從周“山東一條葛、無事可撩撥”的贊言,本來就該是從河北地界傳開的。
按史載本來應該是他于梁晉爭霸之時,就是圍繞著邢、洺、磁三州的爭奪戰,先是一舉襲殺晉軍兩萬余人,并俘虜諸級將官也達一百多人;往東面打,葛從周也曾有過率領銳士突襲劉仁恭,連破燕軍八座營寨...諸如此類的輝煌戰績還有很多,震懾河朔諸藩,他在河北的戰績也明顯更為耀眼。
李天衢調任葛從周北上,面西經晉軍潞、澤二州便是梁國治下領地往東面也能對劉仁恭一方勢力形成威懾,同時未雨綢繆眼下便盡早安排也未嘗不是出自以后要針對晉國的用意......
而除了原本調任至徐泗軍任節度使的張歸霸,再派遣其弟張歸厚為節度副使之外李天衢分封有功之臣,又任命安仁義為淮南軍節度使柴再用則為節度副使;王重師為淄青軍節度使劉知俊為節度副使;劉鄩為河陽節度使,康懷英為節度副使。上任的各處藩鎮,領地皆與外部勢力相鄰,而宣武、天平、泰寧、義成、忠武...等諸處藩鎮治下疆土則統一直屬于中央政權治理忠武軍面南對山南東道等地防務也由京畿軍司直接管治。
當然按李天衢設立樞密院,分封的節度使所轄領地,都分布環繞己方勢力領地的邊疆地域,比起其它勢力藩鎮權勢也都有所節制。唐末黃巢之亂,開始出現大量的藩鎮割據李天衢須確保任命的節度使不會游離于中央集權之外,慢刀子削權現在也還不是一舉廢除藩鎮制度,而徹底把節度使架空成榮譽虛銜的最佳時機。
分別任命手掌軍權的戍邊將帥期間果然朝堂臣子當中,也已有人眼見自家主公實力已經壯大到如今這般聲勢也不愿再等候下去。本來是由朱溫平日處理政務召見眾臣的大殿當中早議時便有人出列上奏,朗聲表說道:
“方今唐祀絕,亂世動蕩,群兇恣逆,天下顛覆。全賴大王神武,勘定禍亂,茲難于四方,功德昭于天下。梁賊朱溫,犯篡逆之罪;蜀中王建,趁勢亦竊偽號,以大王文成武德,遠勝朱、王之流,又怎可能再以王爵自居?如今入主中原,威服四海,已是順天應民,當受天命!臣等文武官僚,皆愿奉大王為帝,恭請受皇帝璽綬!”
李天衢本來以為,最急不可待,要跳出來勸諫自己稱帝會是權欲功利心極重的李振,哪知終于又率先建議自家主公稱帝建元的,卻是嚴可求。
而李振憑著南來北往談判交涉的功績,以及在李天衢帳下效力至今的資歷,如今在朝堂中倒也有些附從的官員。本來李振也打算今日力諫李天衢稱帝,這兩日洋洋灑灑的寫了上奏的文書,就等著今天勢必要說動自家主公,以成就自己的從龍之功呢。結果卻沒有想到,卻被以往對于李天衢稱帝意見不置可否的嚴可求最先站出身來。
愣怔片刻,李振朝著神情平和自若的嚴可求望去,他微微咬牙,暗哼一聲,旋即也站出身來高聲復合。就算先被嚴可求搶了風頭,可今日要說成這等大事,自己也必須要站出來露露臉。
而李天衢也發現不但有嚴可求,李振乃至與他們他親近的一些臣子相繼附議,大殿之內其他文官朝臣,也沒有人站出身來表示反對。
唐廷社稷既然已經覆滅,要與周邊其余諸方勢力之間相處,現在稱帝反而要比稱王更為有利。畢竟梁、蜀二國先后已然稱帝,而朱溫稱帝之后,仇家主要也還是那些,但也迅速招攏拉一堆割據勢力望風歸附。李天衢雖然不承認朱溫那個皇帝的法理正統性,可是魏王與梁帝相較,對外宣稱的名號也始終要矮人一頭。
此一時、彼一時,諸如嚴可求、高郁...乃至韋莊等謀臣按如今這等形勢思量,自家主公重挫朱溫、稱霸中原,就算要坐穩這片江山還少不得日后要更加殫精竭慮...但是朱溫篡唐稱帝之時,趙、鄴、楚、北平、吳越、荊南...也使得大批割據勢力相繼上表稱臣。而自家主公如今奪下梁國國都,把朱溫趕到了關中去,憑什么就不能頂替朱溫懾服天下諸藩呢?
這與做得執掌一方藩鎮的節度使,手握軍政大權,實如一國,而盡管關起門來做土皇帝的情況又截然不同。在對外的邦交處理上,便如鄴王羅弘信、趙王王镕最先畏懼李天衢勢大而先后遣使請和,并愿意稱臣順服。李天衢如今改國號為魏,爵位也終究不能再與以后臣服的勢力平起平坐。
為了以后合縱連橫,打擊一方、招撫一方的方針大略。李天衢現在已經需要一個明確的身份,而什么立場能在名義上壓過天下各處國王、郡王?那就只剩下皇帝天子這個至高無上的身份了。
至于稱帝的壞處?唐朝既亡,終究要做為敵人的勢力,無論自家主公稱皇還是稱王,他們也仍舊會做為敵人,現階段的李克用、楊行密等雄主就算對此抱有非議,可是他們想必也很清楚,天下群雄大多稱孤封王,有稱帝野心的君主以后也只會越來越多,而就目前各方勢力的實力、名望而言,李天衢才是最有資格稱帝的一個,到時候該怎么相處,多半也會一如既往。
而大殿當中,本來極力反對李天衢稱帝的挺唐派羅隱,眼見出列認同自家主公開國建元時機已經成熟的同僚越來越多,他嘴唇微動、欲言又止。保唐忠君,可現在唐朝都已沒了,唐昭宗、哀宗的宗室子嗣都已被朱溫那賊子殺絕,還保個什么?忠個什么?
另尋唐室李家開枝散葉的子孫后嗣...的確太不現實,主公如今這般基業,這世道終究不能更動蕩下去...羅隱神情復雜,來回張望,又與張居翰、韋莊等人對視過后,他長長嘆了一口氣,最終選擇噤聲不語,默默的恭立,而沒有再站出身來再針對李天衢稱帝之事表示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