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如預料的那般,不數日的功夫,許、汝兩處州府治所相繼接受李天衢的招降,選擇獻城易幟。要一統忠武軍藩鎮治下其余縣坊,過程也必然會是輕而易舉的。
幾乎在同一時刻,西北面也有捷報傳來。葛從周統領天平軍牙軍趁勢進取,又途徑義成軍往西,殺入河陽軍地界。如此封鎖水陸要隘之地,也勢必要徹底切斷河朔方面王镕、羅弘信、李罕之、王處直幾處附庸于朱溫的割據勢力與梁國的聯系。
結果與忠武軍的情形也有些相似,葛從周這邊正籌謀策劃,如何調兵陸續攻克河陽軍治下諸處縣坊城郭,進而一舉奪下河陽軍藩鎮呢。結果卻聽聞得快馬傳來軍情:坐鎮洛陽的節度使大開使臣,已經主動派出使者,表態愿意降從,自此情愿接受李天衢的收編。
麾下眾將聽聞戰報,皆以為是意外之喜。不過李天衢在得知如今官居河陽軍節度使那人的名頭之后,心說那廝選擇不戰而降,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因為方才進獻河陽軍藩鎮,選擇降從的那個人,本來是昭義軍節度使孟方立的從弟孟遷。
昭義軍長期面對河東晉軍的軍事威脅,李克用也是勢必要將南面這塊接鄰的藩鎮領地兼并下來。早些年節度使孟方立便因兵敗而自盡身死,他從弟孟遷被推舉為節度使留后,可是仍然不敵晉軍遣使,也曾向朱溫請援過。
而后李存孝為晉軍先鋒,所向披靡大破昭義軍,孟遷終究保不住地盤,遂也只得降從于朱溫。按其史載軌跡,他也的確曾得朱溫安撫,被任命為河陽軍節度使。
只不過如果是按正史的進程走下去,孟遷這廝在朱溫、李克用之間反復橫跳的太過頻繁。他向朱溫請過救兵,而是后來因形勢險急,轉手又立刻選擇賣隊友,擒執住前來支援的梁將梁兵進獻于李克用以求自保;倒向晉軍了吧,在梁軍大舉北伐李克用期間,坐鎮天井關的孟遷卻又立刻開門投降,為梁軍做帶路黨攻打河東政權中樞所在太原...直至北伐晉國不利,他便順水推舟的再反水倒向朱溫。
朱溫本來就是猜忌好殺的奸雄又怎會容得孟遷頻繁背反?是以這廝按史載的結局便是“太祖惡其反復無常,殺之”。
鼓破萬人捶、樹倒猢猻散。孟遷屬于那種典型的騎墻派朱溫、李克用進行拉鋸戰無論是誰一時占得上風,他就立刻倒向那一方而且絲毫不會顧忌自己是不是臨陣倒戈的太頻繁了些...李天衢心說中原方面現在由我壓制住了朱溫,在大軍犯境的險情之下以那孟遷的秉性他立刻投降倒戈,這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相較于好歹還硬著頭皮打算抵抗一番的韓建,這貨更沒有節操。李天衢尋思孟遷也并不算什么能力出眾的人物,眼下畢竟拱手讓出河陽軍有功索性先打發他享清福的閑職而絕對不能委以軍權鎮守要隘,日后孟遷但凡有什么風吹草動,便也如朱溫那般立刻做了他。
值得一提的是,孟遷的兄弟孟道降從于晉國之后,卻是一直忠心耿耿甚至還與李克用結成了親家。其子孟知祥迎娶克用女為妻,而于晉國改號后唐之后日漸顯貴而后李存勖滅了王建建立的前蜀政權,孟遷這侄兒孟知祥卻趁機又據蜀地自立為帝史稱后蜀。直至宋太祖趙匡發兵攻伐,孟遷的侄孫孟昶向宋朝投降國祚也持續三十多年。
至少眼下而言確保河陽軍藩鎮也能為己方勢力艘兼并。考慮過如何調兵部署繼續進取南面諸處軍州之后,李天衢揮兵折返,就相當于繞著北面汴州兜了個圈子,而再度與持續攻打開封的軍旅會師之后,便已發現汴州開封高聳的城墻明顯破敗了許多。
此刻開封城墻一面,也已是千瘡百孔、滿目瘡痍,夯實打筑的墻磚有大面積崩落,城關周圍有不少位置已經垮塌。經歷朱友裕督令派發民工用木柵與磚石火速修筑,圍繞著這些坍塌垮塌處也是終日忙前忙后。
奉令持續攻打開封的心腹將領,也盡皆出寨恭迎李天衢班師回來。其中王彥章率先站出身來,奮聲報道:
“大王,朱友裕疲于應對我軍攻勢,前幾日派遣死士趁夜出城,意欲破壞我軍攻城器械,卻已被存審兄弟看破他軌跡。五千襲營梁軍,反遭我軍伏擊,幾乎盡數殲滅。如今開封守軍更為沮喪,想必攻破城關,也是指日可待!”
李天衢含笑點頭,又勉勵陸續建功的幾員將領,隨即又長聲說道:
“如今鄭璠率領神火都押送猛火、毒煙炮彈,也已抵至開封城下。忠武、河陽兩處藩鎮盡為我軍所取,幾乎也成了定局。如今時機成熟,也是時候向開封發動全力猛攻。
而朱友裕既是朱溫親子,也必然要頑抗到底,孤便成全他城在人在、城破人亡的死戰決心,再取下汴州開封,也足以宣告天下,我軍雄霸中原,也是時候謀劃下一步的大業了......”
次日,李天衢再度策馬矗立于大陣當中,舉起手中橫刀,向著前方的汴州開封遙遙一指,本來密集列陣的大軍頃刻間便動彈了起來。一撥撥龐大的軍陣整齊地向前涌動,各部將士齊聲喊殺,并推動著諸般攻城器械不斷的向前挺進。
開封城頭上方,雖然在朱友裕的督令下,守城梁軍迅速又擺開陣列,要將無數的利箭傾瀉出去。雙方進入彼此射程之內,烏云般的利矢頓時騰空而去,還有床弩先是吱嘎嘎上弦的聲音便已十分渾重,旋即發出銳利的破風聲,似乎也足以震破人的耳膜。一支支格外碩長的弩箭齊出,也呼嘯著朝著開封城墻席卷而去。
大批的投石機在軍士的操控下也開始發動起來,一塊塊沉重巨大的石塊被高高的拋出,也發出讓人聞之心悸的呼嘯聲,從空中疾落墜下,重重的砸落到城頭上,非是碾壓得一地血肉,便又砸得大片的磚石碎瓦崩落!
這一次的攻勢,李天衢返程會師之后,率領所部大軍立刻朝著開封城頭進行了壓制性的打擊。大批守軍猝不及防,被砸得骨斷筋折,甚至被碾成一灘血肉。蹲在箭垛碟墻下的士兵,雖然仍要趁著敵軍猛攻的間隙進行反擊,可是眾多石雨勢不可擋的墜落下來,就算他們藏身在墻垛后側,若是時運不濟,身子也仍要隨著砸下的石彈濺起的碎石拋飛出去,當然也不免心驚膽戰。
而讓開封守軍部眾更為心驚膽寒的是,旁邊不遠處嘩啦啦的崩動聲愈發響亮,大片的城墻飽受石彈沖擊,已是搖搖欲墜,而不免要引發大面積的塌方!
“快!那邊的城墻眼見便要坍塌,立刻命力夫前去修補!”
不遠處一名梁軍都將見狀,又立刻焦急的高呼起來。然而他話音未落,便聽得身邊一名軍校驚慌示警道:
“都將!小心!”
那都將驚覺抬頭,就見十幾枚炮彈直砸過來,不過份量較之轟擊城墻的巨大石塊看起來要小了幾圈。估計勁道勢頭,應該不足以當即砸塌此處依然堅固的城墻,那都將雖與周圍一眾軍士,又立刻伏低身子,躲在箭垛碟墻后方。
然而待那些炮彈凌空落下,有一枚砸在那梁軍面前數步,他隱約的似看見上面附有燃燒的火引。砸在地表上也,并沒有發出劇烈的撞擊聲,聽起來更似是渾厚的酒缸瓦罐砸裂得碎響......
然而明火點燃迸裂揮灑開來的液體,轟得一團紅光暴起,那都將連同周圍軍士瞪大了雙目,眼睜睜朝著一團猛火,正朝著他們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