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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章 戰爭的殘酷,打仗豈是兒戲?

  聽著朱友寧沉聲說罷,帳中也立刻有制勝都牙將獰笑著接茬說道:

  “如今看來,淄青軍王師范帳下牙軍雖眾,也都不過是土雞瓦犬!休說是眼前那博昌朝夕可破,直搗青州治所益都,攻破城郭,擒獲王師范那小兒,也是易如反掌!”

  朱友寧沉吟片刻,又道:

  “就算我軍連戰連捷,要兼并淄青軍藩鎮諸州,也不可操之過急。按主公旨意,我制勝都部眾殺入青州,先當設下寨壘,截斷各處道路要隘,而殺雞儆猴,迫使青州之外諸州降從。如此王師范縱然據城死守,我軍逐步蠶食,早晚也能對益都形成合圍之勢。

  聽聞淄青軍智將劉鄩善于用兵使計,如今他主子有難,那劉鄩也必然會急于揮軍來救。主公深謀遠慮,又有魏博軍協同,也仍能發兵攔截劉鄩所部兵馬。現在就是要看南面天平軍、泰寧軍又會作何反應,畢竟如今看來,王師范小兒,到底難堪大用,而李天衢,才是主公的心腹大患。”

  聽朱友寧沉聲說著,帳內眾牙將軍校面面相覷一番,其中一人又高聲言道:“下一步我軍又當如何,末將等人皆聽候指揮使軍令行事!”

  朱友寧臉上神情,也仍如以鐵石雕刻的那般,似乎不會有半點人心慈悲憐憫的感情。而他也忽的想起臨行出征前夕,自家主公,更是自己的叔父朱溫曾囑咐他的言語:

  “可惜孤的二哥、你的老子當初隨著黃巢南下攻打廣州時戰死...當年我們兄弟同心聯手,尸山血海中出入了幾遭,向來彼此已性命相托。只嘆他到底還是沒那個福分,能見到孤打下這大片的江山,而讓咱們朱家也成了王族豪門...這話也不必瞞你,過不了許久,我朱家便是宗室帝胄!

  而你到底是朱家的種,二哥走了,孤也一直把你當做親生兒子看待。坦白的說,你除了不茍言笑,性子倒也十分像二哥。而且孤任命你司掌制勝都,如今看來的確爭氣,行軍打仗的本事,已不輸于你老子了...咱們是血親,是自家人!如今也要由你這一代建功立業,為咱們朱家后世子孫打下這片江山社稷!”

  是啊...叔父說的沒錯,篡了唐朝的江山社稷,我朱家后世以后也盡是龍子龍孫。比起我大梁其他統軍將領,我也更需要效死竭力...李天衢、李克用、楊行密...還有眼下我奉鈞旨討伐的淄青軍王師范,都是我朱家成就帝業的阻礙,連同他們治下軍民與我大梁為敵,也更要殺一儆百,絕對不能有半點仁慈!

  心中念罷,朱友寧臉上雖仍不見喜怒之色,可是他雙眸中那凜然殺意,也已是愈發濃郁:

  “青州博昌,既然近在眼前。也仍有守軍拒不降從,那連同城內蟻民,也都不必留了...傳我軍令,明日押解兩千俘獲的民眾以為前驅,加緊攻城。待攻破博昌之后,也仍是按軍令行事,除各部兒郎擄掠的女子可留三日,全城勿論老弱婦孺,雞犬不留,一律殺絕!”

  四日后,博昌城破。梁軍制勝都兵馬涌殺進城中,按朱友寧軍令大肆殺戮屠城。不出半日光景,城內便已是生靈涂炭、血流成河。博昌百姓幾乎被屠殺絕盡,沉尸于河,城邊清河竟然也因大片的尸體而被堵塞住......

  朱溫帳下諸部牙軍攻城掠地,過往屠村、屠城以為震懾的狠毒手段也不是沒有用過。當好歹朱溫非但要大肆兼并侵吞周圍疆土,也知道要壯大實力,國也以民為本的道理,因時制宜,也未嘗不會采取懷柔收買人心的手段,而大量填充治下的民戶人口。

  然而這一次,朱溫默許朱友寧盡可縱兵放手屠殺淄青軍治下州府百姓,也無疑是要向王師范,乃至其下轄各處軍州藩鎮屬臣傳達出一個明顯的訊號:

  就算你淄青軍號稱擁兵十余萬,而且地方富庶、人丁眾多,也遠勝尋常弱藩;就算你王師范背后有數藩共主李天衢撐腰,可是你也膽敢與孤為敵,除非盡早投降,否則孤大軍來時,要將爾等趕盡殺絕,便如屠戮待宰的家畜那般容易!

  然而朱友寧以血腥恐怖的手段侵攻淄青軍,卻也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黃河以北攻占棣州的梁軍部眾,趁著朱友寧所部制勝都開道,又封死了通往青州的幾處道路要隘,也源源不斷的渡河進取。青州以東,連接萊州、登州的北海等三處縣坊,震恐于梁軍“敢抵抗就屠城”的作風,也只得先后獻城降從......

  而萊、登二州與淄青軍治所被隔絕開來,若不是南面仍與友軍李天衢治下的密州接鄰,仍有援兵可以指望,而且其中萊州刺史是由王師范的胞弟王師誨盡可能安撫城內軍民...恐怕守軍部眾也早已望風而降,以免招致來梁軍瘋狂屠城的滅頂之災。

  就在青州治下的博昌慘遭梁軍屠城,又連失數縣的戰報傳至淄青軍藩鎮治所益都。牙署中一眾幕僚屬臣惶恐萬狀、危不自安,然而藩鎮中首席戰將劉鄩不在青州,除了少數統兵牙將之外,王師范雖然也被世人贊譽為有御眾之術,可他偏的卻是文化口,淄青軍幕僚多是滿腹經綸、篤好儒術的學者儒士...若說謀士軍師之才,更無一人能在這等萬般險惡的環境下出奇謀策劃,以力挽危局......

  如此一眾藩鎮幕僚陷入恐慌,眼睜睜的瞧著自家主公王師范失魂落魄的癱坐在帥椅上,他臉色煞白、滿面驚懼。與當初于微山湖時力諫盟友李天衢共舉義師,聯合討伐國賊朱溫時斗志昂揚、意氣風發的神情截然不同,王師范雙目中滿是沮喪、頹敗與恐懼,他嘴唇也不住微微顫抖著,忽的又狠聲道:

  “是我無能...累害死治下可憐黎民百姓,朱全忠...你也未免太過歹毒了!是我為天子藩屬,誓要討伐你這等大逆不道的亂臣賊子,可是天下蒼生,同為我大唐子民,兩軍交鋒,又與百姓何干?

  你朱全忠卻上弒君父,下屠黎民...做盡獸行,遭天怒人怨,這又與黃巢、秦宗權之流有何分別!?”

  然而王師范卻也只能癱坐在帥椅上,對于朱溫縱容麾下牙軍屠城的行徑表示強烈的憤慨。他忿聲罵著,卻感到渾身不由得發起抖來...嘴上雖然絕對不會承認,但是王師范深知自己已經怕了,而且隨著朱溫的不斷施壓,他也能感受到一股刻骨銘心的恐懼......

  當年藩鎮當中有叛臣不肯承認節度帥位更迭,也被那時年僅十七歲的王師范設計平叛。此后又與鄰道強藩李天衢結成同盟,除了劉鄩當初率部支援友軍抵御朱瑄部眾,淄青軍幾乎便未曾再對外用過兵,治下富庶穩定、百姓安樂,然而這卻也讓王師范產生了一種錯覺:

  王師范以為是自己宅心仁厚,不會對外用兵,可淄青軍好歹下轄十余萬牙軍部眾,乃是仁義之師。上天有好生之德,那是因為我體念各處百姓要枉遭兵災橫禍,所以才不愿意打仗。

  可是真要是動起手來,討伐國賊逆臣,以我淄青軍的實力,也未必要比李天衢統掌的諸部牙兵遜色......

  當如今被現實狠狠教訓過的王師范,這才發現自己實在太過天真了。嘴上仍在大罵朱溫做盡獸行,可他心中卻也不住的念道:

  劉鄩將軍,快些回來啊...世叔,我雖知您與朱全忠賊子各自統領大軍對持,但是也盼您能盡快來援啊...我...當真是扛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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