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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9章 所謂保皇扶唐,你們要的只是維持現狀

  當朱溫逐漸暴露謀朝篡位的野心,并且對于皇帝愈發危險之后,王師范這個當年雖然驅逐朝廷派來接管他王家節度使之位的使臣,卻也屬于擁護朝廷派系的淄青軍之主立刻會選擇與其為敵,自然也在李天衢的意料之中。

  不過比起王師范這個熱血青年,李天衢神情淡定,而平靜的問道:

  “哦?朱全忠雖然歹惡狡詐,可到底也有雄才,他不比時溥、朱瑄之流,我便是傾盡全力與朱全忠相爭,也未必會是他的對手。賢侄統掌淄青軍,處境尚還安穩,本來還不曾與朱全忠為敵,可如今...你當真已經下定決心,要招惹那個強敵了么?”

  “吾輩為天子藩籬,君父有難,略無奮力者,皆強兵自衛,縱賊如此,使上失守宗祧,危而不持,是誰之過,吾今日成敗以之!”

  王師范慷慨激昂,也仍說出了史載中在他決定與朱溫為敵后的那番言語。他神情決絕的又朝李天衢望了過來,說道:

  “世叔,我固然知道當初您與朱全忠聯手討伐黃巢、秦宗權那等國賊,也是因他之故,而順利蕩滅與您勢不兩立的時溥、朱瑄等藩鎮節度。可是朱全忠數鎮也多與世叔統掌的領地接鄰,那賊子貪猥無厭,也必要覬覦您治下疆土!前番那奸賊矯詔欲加封世叔為鄭王,而您推辭不受,他卻又加封楊行密兼管淮南軍藩鎮,用意何在,我也曉得。

  而我淄青軍與世叔總掌諸藩同氣連枝、休戚與共,若是我要與朱全忠為敵,也勢必要將您也卷入戰事當中,如此雖是連累了世叔...只是萬望您能以君父國家為念,若肯與我聯手共討國賊,我淄青軍...也愿為您馬首是瞻!”

  稱呼皇帝做君父,說自己是天子藩籬,可是愈發孬弱的朝廷要收權削藩,你王師范答應么?各處藩鎮早已是形如一國,話往難聽了講,半死不活、沒有實權的皇帝,對你們這些擁護朝廷的藩鎮節度來說才算是好皇帝,可就算是個擺設,他也要坐在皇位上。可一切如你們所愿,又會如何?本來巍巍大唐、神州沃土,以后卻要像春秋戰國那般再打上個幾百年?

  朱溫勢力越大,就會越加張狂。而他愈張狂,距離他弒帝篡位的時日也就愈近。屆時雖然朱溫的聲勢在諸方割據勢力當中一時無兩,但是又會招致來更多的敵人,到了那個時候,也正是聯合諸方勢力聯合與其為敵的最佳時機。更何況,殺了皇帝、滅了唐廷,這個惡人也必須要由朱溫來當。

  因為有機會控扼住天子的諸藩豪強當中,他是最不在乎擔負那個惡名的。

  否則的話,我累死累活的提前便要對朱溫出手,倘若致使皇帝會落到似你這等擁護唐廷的軍閥手里,挺皇保唐,可是你們卻又絕對不會交出擁兵自重、割據一方的節度使權勢,要的只是維持現狀。那么皇帝哪怕當個傀儡,沒準還要再茍延殘喘幾代。如此天下諸藩割據,無法穩固統一政權的亂世只會更久......

  這些話,李天衢當然也不便對王師范明說,遂話鋒一轉,又道:

  “依你之見,朱全忠謀逆之心,已是路人皆知。天子既然已經被他牢牢控扼在掌股之間,也絕對不會容許他人染指搶奪去皇帝...可如今朱全忠意在兼并西北諸藩,又調派兵馬挾制皇帝與滿朝公卿,也只是暫時安頓在長安。

  而晉王李克用先前雖然于河中軍藩鎮地界慘敗,可是他統掌河東,日后若是再度揮軍勤王救駕,所處地界,也更易殺到長安城下。朱全忠更不能讓皇帝落到李克用手中,要一直挾制天子,那么他又會如何安置皇帝?”

  王師范聞言一怔,隨即思付一番,便回道:

  “宣武汴梁,是朱全忠那奸賊根基所在,而他雖然鯨吞西北諸藩,時日尚短,想必人心未附...那么朱全忠屆時也很有可能挾持皇帝,往東遷都。或是汴州、或是洛陽,如此脅迫君父深處于他爪牙掌控的去處,那奸賊才能夠安心。”

  你既然也是如此認為的,那就好辦了......

  李天衢心中念著,隨即又對王師范語重心長的說道:

  “仍將皇帝留在長安,亦或挾持東遷,都有可能。可朱全忠倘若當真脅迫皇帝遷都。無論是汴州還是洛陽,晉王李克用不但仍能向東引兵南下,由你我聯手,集結數鎮牙軍,突然出擊,不是更易殺至朱全忠挾制皇帝所處的州府?可是你倘若現在便要揮軍攻打朱全忠,他又會作何反應?

  當朱全忠警覺你我誓師勤王、起兵救駕,想必他也會罷了挾持皇帝東遷的心思。由你我統掌的淄青、天平、義成、泰寧諸藩,要打宣武軍、河陽軍,固然是近在眼前。可距離長安到底是鞭長莫及,就算你我執意要征討國賊、救還圣駕,期間又要殺過多少處由朱全忠牢牢控制的藩鎮?當真便能打下據崤函、潼關之險的長安?勞師遠征,你以為勝算如何?

  倘若朱全忠預先得知你我有勤王救駕的意圖,將皇帝控扼于長安。徒然損兵折將,就算穩扎穩打、戰事順利,也必然曠日持久,期間朱全忠被逼得急了,他更是心狠手辣,可不比當初到底不敢背負弒帝惡名,受脅迫而交出皇帝的李茂貞,也難免會有玉石俱焚的歹念。而倘若戰事不利,你我久居客地,孤軍深入,也難免要落入老謀深算的朱全忠設下的圈套當中,到時不是要白白斷送你我的基業?所以要出兵討伐國賊,現在還要考量時機是否成熟,否則就不是敲山震虎,而是打草驚蛇啊......”

  本來慷慨陳詞,恨不得立刻便要起兵討伐朱溫的王師范聽李天衢侃侃而談,也不住的得連連點頭,而他也察覺道這個親密盟友言語中的另外一層含義,遂又欣喜的望向李天衢,并滿目期盼的說道:

  “世叔高瞻遠矚,令小侄茅塞頓開,也當真受教了...而聽世叔所言,眼下就算尚需隱忍一段時日,但屆時也愿意與我誓師起兵,共討國賊?”

  李天衢心說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當初應對李克用是一套說辭;回絕并留住當時請求出兵救還皇帝,而為了朝廷嘗試盡自己最后一分努力的韋莊是另一套說辭;結果本來要打朱溫鬧得最歡的李克用暫時消停下來了,你小子卻又來勁了...如今暫且要穩住你,別現在就要拉著我與朱溫開戰,也又換了一番說辭......

  不過眼下既然王師范聽得進勸,他也總比那更為強勢霸道的李克用好應付。

  何況一直無意外拓疆土的王師范按他史載的軌跡,也終于下定決心要與朱溫開戰了,對于這個本來就打算拉攏他過來,而一并聯手對付那個最為強大敵人的盟友,李天衢也知道該向王師范交個底了,遂也擺出副慷慨決然的架勢,并朗聲言道:

  “不錯!朱全忠賊子挾制天子,圖謀不軌,如今行跡也愈發猖獗。就算尚要容忍他一時,可我自也如你所言乃是天子藩籬、國之大臣。何況我軍與淄青軍進退與共,當然也會你聯手誓師,早晚要殄滅奸黨,復定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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