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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章 早無雄心壯志,只得退求保身

  大批隨行軍士,跟著李天衢在牙署中穿梭著,每每遇到有衙內幕僚、閑常仆役,便分散出幾人面上好說好商量,實則也是綽刀持刃將其給控制住。

  而一直緊緊跟隨在李天衢身后的王彥章一把也扯下了身上的衣袍,毫不顧忌的大步騰騰,衣甲鏗鏘聲也顯得十分沉重。他手中本來用紅布給包裹住,看似是什么進奉彩禮的物件也終于露出了他原本的模樣......

  渾重的大鐵槍也被王彥章抗在肩頭,一股殺伐氣油然而生,在此處被布置得十分喜慶的官署府衙中也顯得格外的違和。有些已被控制住的泰寧軍牙將雖面露忿怒之色,但眼見李天衢身后大將龍行虎步,那般氣概真似要撼地搖天,一時間也都為他氣勢所懾,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立在當場而不敢言語。

  李天衢也從旁接過唐刀,擎在自己面前,伸手握柄緩緩拔刀出鞘。隨著嗆啷啷的摩擦勁響,一抹欺霜賽雪的寒芒也映在臉上之時,李天衢噙著的那抹笑意消逝不見,雙目也如唐刀鋒刃映出的寒光那般,流露出一股森然的殺意!

  如此齊克讓乃至在場的泰寧軍藩鎮一眾有頭有臉的人物眼見大批軍士魚貫而入,已將他們給包圍住,又望見李天衢與王彥章率領一并兵馬出現在他們眼前...雖然仍是身著新郎官的緋紅喜袍,可手中卻提著把鋒刃森寒的唐刀,那袍子的顏色此時看起來也如同鮮紅的血液......他們臉上的笑意,也都已凝固住了。

  “...賢婿!你這又是為何!?”

  愣怔了片刻過后,齊克讓驚呼大喊。其實眼見李天衢突然翻臉,更是有備而來,他大概已經意識到了對方的打算,然而都說是謀財害命,眼下的齊克讓,也尚不知李天衢謀權過后,是否還要害命,他也只能慌張的大聲喊叫起來。

  李天衢環視在場惶然驚懼的一眾賓客,目光最終停留在齊克讓身上,眼見到了如今這般地步,他也仍迫切得要從自己這邊得到個答案...半響過后,李天衢反手倒提唐刀刀柄,朝著齊克讓微微欠身施禮,而口吻卻十分凝重的說道:

  “齊節帥,事到如今,你當真還不明白么?我迎娶令愛,所謀的則是你統掌的泰寧軍藩鎮啊...誠然我李天衢用的是陰謀詭計,也全因齊節帥未曾提防,也使得我能如此輕易得手。天下地,天下人取之,如今但請齊節帥從之任之,棄了你終究把握不住的藩鎮節度之位。”

  為了成就霸業,有些時候李天衢不在乎去做一個惡人,但是明知齊克讓就算不被他奪了基業,到底也仍免不了要被天平軍朱家兄弟同樣要趁著迎娶他女兒之時強吞其藩鎮...“你的地盤終究要被別人搶去,也就莫不如便宜我了吧”這種話說出口聽著也未免有些無恥。

  這時候做個惡人也就莫不如直截了當,我就是算計著搶你的地盤了!你想怎的,就趕緊回個話吧!

  然而李天衢如此單刀直入,這反而讓齊克讓更是不知所措。而他麾下一眾幕僚屬臣、衙內軍將,乃至泰寧軍治下諸州能與藩鎮間來往走動的地方大戶神情或是驚怒、或是駭懼,眼下忽然被李天衢指使一眾軍士給制住,幾乎所有人也根本不敢跳出來斥責反抗。

  只唯有一人......

  突然撞擊折裂的響聲乍起,有個泰寧軍治下戎守沂州,今日也來赴宴慶賀的一員牙將踹翻了桌案,當即暴躥而起,旋即便指著李天衢大聲喝罵道:“姓李的,你這賊漢狼心狗肺!齊節帥將愛女嫁于你,本欲結成秦晉之好,可你這狗賊......”

  然而那軍將正喝罵著,陡感自己被一道高大的黑影給籠罩住,王彥章已然疾竄至他的面前,掄起手中大槍便惡狠狠的直劈落下來!那牙將大驚失色,慌忙側身閃避,而王彥章一手綽槍,疾步前踏,另一只手直接捏住那人脖頸,便如揪起個小雞崽一般生生的提起,隨即掄臂一揮,那牙將的身子驟然飛出,激烈的沖撞砸擊聲又引起一片驚呼,那牙將重重的撞在墻壁上,而當即昏死了過去!

  王彥章擎住大鐵槍,又重重的往地上一搥,碎石激濺迸飛,磚石青瓦當即龜裂開好大一圈,王彥章瞪目來回睥睨,還厲聲喝道:“我看哪個還敢輕舉妄動!?”

  在場賓客更是駭得魂不附體,就連泰寧軍藩鎮在座的一眾行伍軍將也都被王彥章給震懾住了。他們也都意識到眼下非但已是受制于人,若論驍勇善戰,縱觀泰寧軍諸級將官、數萬牙兵,似乎也沒有一個會是李天衢麾下這員猛將的對手!

  善事做到底、惡事須做絕......

  李天衢側目乜了那個被王彥章輕易擲出摔暈的牙將一眼,也毫不掩飾雙眸中凜然殺意,當他轉過頭來,再望向齊克讓之時,又沉聲說道:“到底是我要算計你,晚輩自也不會奢求齊節度能夠體諒,但是無論你明不明白,我既然出手,非但勢在必為,更是勢在必得!

  事既已做下,已絕無半途而廢的道理。所以奉勸還是盡早依從了吧,如此我也擔保決計不會再危機齊節帥親族家眷性命,否則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如若執迷,就請恕我只得把事做絕!”

  “李天衢!你好狠的心!”

  齊克讓忿聲怒道,然而其實也不過低聲咬牙說著,還生怕讓李天衢聽得個真切,而觸怒他起了殺心。驚怒時撐起來的身子在此刻驟然一軟,齊克讓完全癱在了椅子上,不但提不起分毫力氣,驚嚇過后,他只是怔怔的出神,三魂七魄也似乎被抽走了大半......

  當初力抗黃巢不成,西奔輾轉潰逃,又陷入唐廷爭權奪勢的漩渦中曾被當成皮球踢來踢去...齊克讓當初有甚雄心壯志也都已磨平了,現在也無意外拓疆土去爭什么霸業,也就打算守著自己的地盤基業、榮華富貴,也早沒什么進取心可言。

  然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更何況周圍諸處強藩多有狼子野心之徒,齊克讓當然也十分清楚。本來以為李天衢算是諸處藩鎮節度當中的后起之秀,靠的是誅殺黃巢這等奇功上位,正因為如此,他也沒有什么背景可言。

  而李天衢能把義成軍藩鎮打理的井井有條,看來也迫切的希望與己方勢力達成緊密的互助關系,兩處藩鎮聯姻,不但可讓其它藩鎮忌憚而不敢輕易前來犯境,自己又是義成軍藩鎮的岳丈,如此當然還是要由泰寧軍占據著主導地位。然而齊克讓本以為他算計的精細,然而事到如今,方知這是引狼入室......

  既然早就不打算去爭什么雄圖霸業,齊克讓驟然遭受如此重大的打擊,也立刻陷入進萎靡不振的狀態中。李天衢無論留有幾分余地,還是非要把事做絕倘若都能奪下泰寧軍藩鎮...那么我不是好歹也要保我家小安生?至于甚榮華富貴,他又可愿恩施容我富足?身家性命,已都在李天衢掌握之中,我又如何能再與他爭?

  畢竟早已是心志不堅,齊克讓從情緒最開始的驚怒、抗拒、憤慨,漸漸變得茫然、消沉、恐懼...當他再顫巍巍的抬頭望向李天衢時,眼中也已流露出一股祈求之色。

  本來李天衢趁著迎親之日突然控制住藩鎮牙署,如此鳩占鵲巢,也不免引得泰寧軍幕僚署將心生憤慨。然而在場的賓客,再無一個敢起身抱不平發聲,不少人甚至已經在考慮泰寧軍易主后自己的仕途前程......

  只是眼下畢竟齊克讓尚還未表態,到底也不便如此快便改換門庭、另拜主公。

  然而等到齊克讓終于發話,聽到他幾近哀求祈饒的言語,也立刻使得在場那一眾幕僚屬臣心中對李天衢那些許排斥抵觸的心思蕩然全無:

  “李節帥,倘若我盡依得,這泰寧軍就由您來接管,您...可又愿向天下人賭咒發誓,當真能承諾肯保我性命...又可愿保我家小當真能安樂過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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