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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章 雖大勝,形勢卻更為兇險

  當張佶生擒住他的藩鎮牙軍主將正是李天衢之時,他到底腦子轉得也快,只愣怔了片刻,便立刻又向李天衢誠懇表態,臉上欣喜之色也絲毫不似作偽。

  如今也犯不著試圖慫恿那酗酒誤事的劉建鋒試圖背反秦宗權了,李天衢做成誅殺黃巢這等大事,雖然掌管的義成軍藩鎮時日不久、根基未穩,但也恰恰因為如此,他正值用人之時。如此轉而一變成了李天衢的幕僚屬臣,建功立業的機會也多,關鍵是能夠立刻洗白身份,自此也不必再與秦宗權那兇殘的魔頭捆綁在一處,而只得受世人深恨唾罵了......

  所以對于張佶而言,他與李天衢這還真就是一拍即合。

  隨后李天衢率領麾下軍旅高奏,班師北返凱歌,除了其它只能棄之的行軍“葷食口糧”之外,有限的糧秣以及繳獲得軍械、衣襖、戰馬等一應軍用物資也一并栓束拖運,往虞城縣的方向行去。

  這一戰一舉誅殺主將劉建鋒,殺得侵犯虞城縣的反軍部眾不成編制。李天衢對朝廷已不止有了交代,在各路聯合出戰的藩鎮節度當中風頭更甚。然而正因為如此,也將招致來秦宗權各部兵馬的密切關注......

  而與此同時,雖然互不對付,但好歹各自戎衛一隅,彼此也呈掎角之勢的河陽軍李罕之,卻突然撤兵了。

  宋州治所宋城縣,眼下雖然尚未被秦宗權反軍攻破城郭,但市井街坊間哭嚎聲卻是此起彼伏。酒店、客棧、商鋪甚至尋常房舍被如狼似虎的軍士一腳踹開,公然劫掠洗蕩。而大肆劫掠城中生民的,卻是即將離行的李罕之所部兵馬。

  似乎彼此因對方的兇名都有所忌憚,李罕之、孫儒雙方雖于宋城縣左近交鋒過幾陣,但相互明顯都有所保留,并沒有傾盡全力的試圖盡快殲滅對方。

  而虞城縣那邊劉建鋒兵敗被殺,孫儒所部反軍聞報后也明顯放緩了攻勢,退兵十里,顯然也是顧及到宋州方面藩鎮聯軍會對己方形成夾擊之勢。然而這個節骨眼上,李罕之卻趁機收兵,開始調遣部曲往河陽藩鎮的方向撤去......

  “軍爺!不可啊!這是小的養活妻兒老小的家底,你們本是奉朝廷旨意抵御秦賊的官軍,怎的要來搶掠我們這些朝廷治下的良民!?”

  宋城縣內長街一側的客棧當中,有個店家掌柜死死的拉拽住團被一股腦裹住的包袱,也已顧不得店內早被忽然涌進來的河陽軍兵卒見東西就搶,已給砸個稀爛。被那掌柜拉扯住包袱的軍漢卻滿面猙獰,立刻回身罵道:“老棺材瓢子,咱們弟兄已與秦賊廝殺過幾陣,也折了些性命,你們這干豬狗便以為咱河陽軍的兵命賤?要你們孝敬些好處,卻如此吝嗇!還不給老子放手!”

  “搶他娘的!只管拿便是!蠢漢,與這驢鳥還廢什么話!”

  從旁也有個臂膀上攔著大包小包的同伙經過,更是急不可待,隨即一掄膀子抽出刀來,一抹寒芒便直朝著那哭天搶地的店家掌柜身上斬去,旋即便是血光迸濺!

  相似的情形,在宋城縣內到處上演著。看來是與李罕之一脈相承的兵卒身上四處打砸劫掠,或捧或背著身上挾了不少東西。各處街坊胡同間,甚至還有野獸般的嘶吼聲與女子夾雜尖叫聲交織響起,而期間個中細節,當然也不必詳述......

  從李罕之統領軍旅抵至宋城縣整歇之時,便以將城內禍害得雞飛狗跳。如今縱兵掠民更是肆無忌憚,只是到底是以奉朝廷旨意征討秦宗權的藩鎮牙軍前來,除了開剝活人、同類相食的獸行尚還未做下,差不多也要把歹事做盡之后,這就要拍怕屁股走人了。

  “傳令下去,教孩兒們差不多就得了,除了城內人肉油水,總要給那孫儒留些好處,也省得要被那驢鳥給纏上......”

  在親隨軍馬的擁簇下已除了宋城縣北門,又得部下孝敬擄掠得幾個貌美民夫,以及不少金玉財寶,李罕之心滿意足,可他臉上神情仍是陰測測的:“李天衢,你小子不是狂么?有本事殺了那劉建鋒,那這孫儒也不如一并由你對付了吧...可是你取黃巢首級,早在秦宗權那面也掛了名號,如今要除了他一路兵馬,秦賊部眾必然要合圍前來,清除你這個禍害...到了那時,你又硬抗得了多久?”

  既然已經與孫儒所部反軍交鋒過幾陣,李罕之心說自己點過卯應付過了招討副使的差遣。到底是力戰不敵、只得退軍,還是說輕易的收兵,這事要糊弄過朝廷還不容易?

  何況名義上的主公諸葛爽,明顯也不愿意為了自己統掌的藩鎮領土外的州府消耗軍力。同在宋州聯合作戰的李天衢到底不及宣武軍朱溫那般,治下藩鎮兵微民寡。若是去惹朱溫俺倒要忌憚幾分,可老子還不敢坑你了?

  想到這里,李罕之臉上張狂的笑意愈發猙獰。秦宗權麾下那大將孫儒,老子給了你這許多便利,也盼你能爭口氣宰了李天衢那小兒。屆時義成軍藩鎮再度無主,待老子奪了河陽軍大權之時,鄰道藩鎮,不也是唾手可得?

  自問把算盤打得噼啪響,李罕之又賴洋洋的一揮手,傳令教各部軍馬趕快將擄掠的財帛錢糧裝車綁定,即刻啟程北上。然而這時他忽的看見前些時日被自己任命為身邊親兵的楊師厚疾步前來,便又問道:

  “各部將官是否都已點齊?那干蠢驢呆鳥,這時候還如此拖拖拉拉!孫儒那驢鳥若不識個好歹,非要追來再招惹老子,這仗打得也不值!傳俺軍令下去,哪個鼠狗輩再敢延誤,休說擄掠來的好處半點沒有,老子一刀剁了他!”

  楊師厚卻是沉吟片刻,隨即便躬身報道;“各部牙將按將主軍令,都已催促麾下兵馬盡早離城。只是清點過后,諸部小校當中,卻少了符存審與他麾下數十軍騎,一直不曾回復上稟。”

  李罕之聞言臉色驟然一沉,已是撤軍啟程前夕,那小子竟然挾著些兵馬不知蹤跡。李罕之心知本來他與符存審之間性情實在說不上如何投契,然而他前些時日明顯又對那李天衢格外的親近......

  如今與秦宗權麾下大將孫儒佯攻幾陣,便要收兵而去,從戰略局面上而言這樣擺明了是要坑死李天衢,將他往困境,甚至絕境里逼。然而在這個節骨眼上,符存審若是不告而別,這又意味著什么?

  大概想出個端倪之后,李罕之勃然大怒,他長身而起,直把滿口怪齒咬得咯咯作響“符存審那小子,難道真敢如此?那個驢鳥!枉老子當年收錄他,倒要壞俺好事!”

  與此同時,于宋城縣另一邊通往虞城縣的官道上,有員小將勒住韁繩,回頭眺望環視,終究長嘆了一聲,并痛心疾首的說道:“男兒仗劍在這等世道要取功名,而投身行伍,本來職責便是守土安民、保家衛國,就算這時節...哪怕有太多事不得已而為之,身后留個清白好名,這又談何容易?

  但好歹我仍圖個問心無愧。李罕之...當初雖蒙你收容,往日我在軍中效死用命,已算報過恩了。可你以往治軍兇暴、縱兵擾民這都姑且不論,可如今構害同僚、坐視亂黨反賊猖獗,也未免太教人寒心!也怨不得我不肯再為你效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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