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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章 這些人,值得擁有第二次機會

  誠然就算能夠說服皮日休肯投從效力,他應該也并非是擅長出謀劃策、運籌帷幄的人物。而且皮日休如今年事相對較大,按后世記載他應該是亡于唐僖宗中和年間,但是正史中于黃巢敗亡之后他的去向與死因明明就是眾說紛紜,雖然任誰都不能說準皮日休到底是何時、何地、又是因為什么而身故...但他這身子骨還能堅持多久,這也都不好說......

  但是日后若要自據一方,并逐步壯大實力,那么帥才、良將、軍師、能吏、學士...無論擅長什么,各有所能的賢才也都將會是迫切需要招攏的目標。

  好歹就連后世以筆做槍,被贊譽為中華現代文學的奠基人魯迅先生對這皮日休的評論,都稱贊他為道德淪喪的唐末時節“一塌糊涂的泥塘里的光彩和鋒芒”,也由此可見這皮日休的文學才識,以及在后世不少文人心目中的地位。

  而且起碼在打理地方民政方面,皮日休應該也具備一定的能力,所以李天衢也已打算嘗試說服他肯為自己所用。

  畢竟李天衢心說如今自己想要打造的軍事集團方面,將帥之才的班底雖然也算是搭建起來了...可是以眼下的條件來說,還尚沒有能夠拉攏任何長于謀策、治政方面幕僚的機會。既然有緣遇見了這個皮日休,這好歹是個開始,雖說他的命途已經出現了變化,但也還不知其陽壽尚還能撐多久,可漢末曹操早期還有個甚為器重,卻不幸早逝的謀士戲志才呢,既然遇見了便盡可能的游說招撫,這總是沒錯的。

  至于皮日休聽李天衢話鋒一轉,不由得又是一怔。但好歹也是思維敏捷的才子,他低頭沉思了一番,很快的便又搖頭說道:“這位將軍,還請恕皮某直言,我本為唐廷州府副使,而后既投從黃巢,變節投賊,罪無可恕。

  而你也不過是統領得一撥軍馬的將官,又如何能替朝廷寬胥了皮某的罪過?亦或者說,你是有意要掩瞞擒拿住我這個投從反賊的叛臣,這卻又是何緣故?”

  皮日休一面說著,一面又抬起頭來,與李天衢對視之時眼中警惕之意似又濃重了幾分:“不錯,皮某深恨朝綱糜爛,致使民怨沸騰、天下大亂,本來以為唐廷終究是氣數已盡,但千不該、萬不該而投從黃巢。如今既被擒執,依法論處,也正合其理。

  可是你本為唐廷官將,剿除亂黨反賊,也是職責所在,卻為何盤算著要施恩于我?瞞上不報,難不成你也有狼子野心,不過是一介官將便意圖結黨營私。是我錯信了黃巢不假,深覺羞慚悔恨,正因為如此,也抵死不愿再錯一次,而使得更多黎民百姓慘遭荼毒!你到底有何圖謀?我所托者非是明主,難道你以為你便是了么?”

  所以說到底還是讀書人想得更多...李天衢淡然一笑,隨即回道:

  “變節投賊,罪無可恕?如今揮軍夾攻黃巢的幾路藩鎮節度過往事跡,先生也應曉得。宣武軍節度朱溫,本就曾投從黃巢作亂造反;河東李克用,與其父李國昌剮殺大同軍防御使段文楚,不服王化,曾與朝廷對抗;感化軍時溥、忠武軍周岌,皆是因軍中嘩變驅逐朝廷欽封的節度篡權自立...是與朝廷對抗的黃巢也好,還是為朝廷剿除亂黨的藩鎮節度也罷。若是治政清明的時節,他們昔日犯下的罪狀,哪一條不是死罪?

  先生也曾說過:古殺人也怒,今之殺人也笑;古之用賢也為國,今之用賢也為家;古之酗也為酒,今之酗也為人;古之置吏也凈以逐盜,今之置吏也將以為盜...既然先生都認為人心不古,墨守成規的王法,可又能教天下就此太平?

  方今時局,朝廷的確治政糜爛。無論是黃巢還是唐廷,倘若終究無法給黎民蒼生一個清平世道,起碼從一村、一鎮、一縣、一州、一道、一處藩鎮逐步做起,起碼先生若仍有能力施以仁政,至少能打理安置治下百姓安居樂業,這又如何不是善舉?”

  皮日休更沒料到李天衢會以自己曾做譏諷朝廷暴政的言語,倒反過頭來游說自己。看對方談吐見識,也絕非尋常不通文墨的軍中莽夫,他早意識到李天衢似乎另有野心,卻也不由的細細思量起對方的話來......

  本來懷才孤傲的皮日休,按其以往的性情也絕不會接受李天衢這等軍漢對自己評頭論足。可是經歷過實在太過猛烈的沖擊,他的心性也已發生巨大的轉變。

  雖然未曾聽過“革命是要流血的”這句話,但皮日休也很清楚自古以來改朝換代,都是逆取順守,自也少不得生靈涂炭。黃巢以往輾轉各處,當然也不會秋毫無犯,百姓因戰亂兵禍而枉死送命,皮日休也并非一無所知,可是本以為反軍若能打下天下后重整河山,那么長痛不如短痛,由黃巢覆滅唐廷,取而代之,從長遠看來,對黎民蒼生或許會是好事......

  然而很多事眼見為實,黃巢揮軍攻打陳州之時仍要擺足皇帝的排場,于宛丘以北設八仙營,修筑宮闕設百司廨署,而當時皮日休就在其中。正值李天衢等人抵死捍衛宛丘城郭不失的同一時期,皮日休為了印證心中的疑問,見識到了反軍設舂磨砦的搗磨寨中那宛如血池地獄的恐怖景象...是夜,他膽汁都快吐出來了,整整三四日的功夫也是粒米未食......

  視覺與心靈上受到的強烈沖擊,使得皮日休這些時日猶如被抽走了三魂七魄的行尸一般。而后狼狽敗退的黃巢部眾遭遇宣武、河東大軍的追擊猛攻,皮日休與若干敗卒被沖垮殺散,脫離本部兵馬只得東躲西藏,直到那些反軍士卒哄搶盡了財帛,扔下他一哄而散,皮日休便如孤魂野鬼一般在荒野間盲目的飄蕩著,直到唐軍的哨探兵馬給俘獲住。

  然而李天衢一番勸解,皮日休怔怔出神,心中也不住暗念道:

  活著...贖罪......?

  幾名軍士按李天衢的吩咐,上前把皮日休攙扶起來,正要帶他休歇之時,皮日休仍不住轉頭望向李天衢,又道:“你...究竟是誰?”

  李天衢則微微欠身,坦然回道:“在下李天衢,如今身為陳州官軍都將,奉鈞旨協同宣武軍等藩鎮部眾,哨探巡查各處反軍余孽。除此之外,我也還有一件大事要做......

  先生且安心休養便是,畢竟再是自責悔恨,也已是于事無補。而待我當真能做成了那件大事...先生到時也會明白我的用意何在。”

  .................

  好歹暫時得以收容安置,本來黯然頹廢,形如槁木死灰的皮日休也不再執意要李天衢將他押解至附近州府問罪發落。雖說他相對年長,又是個不善騎馬的文人,李天衢吩咐解青差撥三四名軍士加以照料,也不至因他一個而誤了行軍的腳程。

  既然李天衢統領的這一撥部曲皆是騎軍,規模相對較小又是輕裝上陣,再啟程不過兩三日的功夫,便快經過曹州地界,再往東北面行進,就以快進入地臨汶、泗、沂、洸、濟五水而得名的濟州區域。

  李天衢心說今番恐怕也沒有功夫去見識下位于濟州治下的水泊梁山,于唐末時節又是何等氣象。畢竟現在不但已與黃巢余部愈發接近,除了先前定下彼此協同的朱溫宣武軍部眾,李天衢暗付想必也快要與唐末時節另外那一個梟雄人物李克用,以及他麾下的河東藩鎮諸將打打交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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