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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章 藩鎮聯合,王滿渡之戰

  汴州以西、中牟以北的汴水王滿渡渡口。

  初春寒雨驟響,淋淋瀝瀝的澆在剛剛化凍不久的地面上,直攪成一片的泥濘。

  然而隨著要強行渡河的軍旅與北面早已嚴陣以待的牙軍展開激戰,王滿渡一隅的水畔地面上很快便鋪滿了一片片猩紅的血濘。

  暴雨臨頭,大批反軍士卒卻也只得發出聲嘶力竭的喊殺聲,踩在泥土中踟躕舉步的往前沖殺。迎著因雨水極大而威力大減的箭簇雖然能沖殺至對面敵軍陣前,很快雙方軍卒在泥濘中廝殺扭打在一處,不住的有尸首重重倒地,激得泥水飛濺。早已是體虛力乏的反軍部曲,無論如何卻也很難沖垮對方的陣勢。

  黃巢大軍從宛丘城前頹然敗退,果然也試圖轉向攻打朱溫的根據地汴州。然而汴、陳二州之間道路通達,朱溫及時揮軍返至汴水集以北排開陣勢,也徹底阻礙住了黃巢大軍北往的勢頭。

  人頭卷動的戰陣當中,奉命與前陣廝殺的宣武軍都押衙丁會,也與參與到了前陣的廝殺當中,但見他手中使得那口長刀被使得舉重若輕,寒芒電光接連席卷而去,周身十步以內的距離之內,便是腥熱的鮮血四下里激濺飚射!

  暴雨傾盆,無數水珠砸落在戰團一側的騎軍盔甲之上,發出密集的勁響聲,隨即順著衣甲簌簌流淌而下。位于這一撥騎陣的箭頭鋒尖處,被雨珠澆蓋而生出一層霧氣的渾鐵兜鍪下沿,露出的那隊招子也滿是殺機煞氣。

  隨著所部牙校一聲厲喝,當日與李天衢也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宣武軍騎兵伍長氏叔琮雙腿一夾,胯下軍騎如風一般疾竄而出,由他一馬當先所處的騎陣從斜側驟然殺出,猶如一把鋒利的尖刀,直要向反軍軍陣的軟肋處捅去!

  手中長刀也是如電閃一般的猛劈出去,氏叔琮一刀下去,直卸掉前方一名騎將的右肩。他催騎繼續疾突猛進,眼見周圍的敵軍在他的攻勢之下身上鮮血暴涌而出,先后撲倒在地,氏叔琮本來漠然冷峻的面色,也終于顯露出一抹猙獰的笑意。

  按李天衢想來,按史載這氏叔琮壯勇沉毅、膽力過人,受提拔重用之后作戰又極具魄力。然而他肯奉朱溫密旨,做下主持弒殺唐廷皇帝這等行徑...想必這氏叔琮眼下雖然低調毫不張揚,但已經磨熬到了這般的年紀,他為了盡快能獲得朱溫的認可重用,想必心中一直有團火在燃燒著,為了出人頭地也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來。

  數百騎軍疾馳沖殺,馬蹄濺起一團團的泥點,與激射的鮮血混雜在一處,廝殺哀呼之聲也是交相錯雜。廝殺的陣仗變得愈發激烈,宣武軍方面部曲正要在王滿渡水畔邊殺得個痛快,對于黃巢反軍而言,似乎這已不像是一場急于要渡河北進的戰事,卻是一場針對己方的血腥屠戮,眼見便要拉開帷幕!

  王滿渡南隅,反軍主陣當中,如今官居偽齊內樞密使的反軍大將李讜面沉如水。因大雨滂沱,他依稀聽見在嘩嘩瀝瀝的雨聲中,從北岸一端隱隱的有喊殺聲穿來,天空中傾斜下來無數道銀絲,目所能及之處也盡是一片的雨霧朦朧......

  雖然觀望對岸戰事瞧得不算十分真切,但李讜也很清楚朱溫揮軍襲至得及時,恐怕今番王滿渡渡水戰事終究難以成事,如此也很難對宣武軍汴州地界構成有效的軍事威脅。

  前方不遠處的渡河口處,大批軍卒在所部將官的威逼喝令下,仍在拼力搶渡。那些渾身泥濘,狼狽疲乏的士卒結成零零散散的陣列匯聚在渡口處,或是正在盡力搜羅木植扎成排筏,或是倉促的又搭建起三五座浮橋試圖往北岸增援過去。

  然而嘗試強渡的反軍部曲大多舉步維艱,浮橋上推推搡搡著不時有士卒跌落進水勢愈發洶涌的汴水當中。這段時日接連敗陣,軍心士氣極度萎靡,于王滿渡又遭逢這一場硬仗,很明顯諸部反軍很難再被調動起亡命廝拼的戰意,戰事越是吃緊,指揮各支部曲便越顯得失靈混亂了起來。

  如今也只有硬著頭皮上,可是李讜深知自從黃巢執意攻打陳州,而致使諸部軍旅身陷于泥潭當中,直到引出諸部藩鎮出兵前來,反軍的氣運聲勢便已是陡轉直下。

  就在前幾日,本來先是有尚讓奉命率五千軍騎為前軍企圖直搗汴州,卻遭遇兵行神速的朱溫麾下大將朱珍阻擊,又落得一場慘敗...李讜很清楚既然朱溫及時引軍返回宣武軍地界,且在王滿渡北岸已擺開陣勢,恐怕這場仗再打下去勝算愈發渺茫,也不過是徒增傷亡罷了。

  可是陳州終究打不下,又無法北往攻取汴州,我軍卻又該往何處撤去?而我又如何向陛下交代?

  一時間進退維谷,李讜仍在退與不退之間思量權衡之時,忽聽見一陣急促的戰馬聲迅速傳來。當他轉頭望去瞧著催騎疾奔來的軍騎一副慌里慌張的模樣,面色不由的又是一變,也意識到本來便與處于如此強渡不成的囧局,難不成唐廷藩鎮方面兵馬還留有什么后招?

  很快的,反軍中另有兩員將領楊能、李重胤不顧催馬疾馳之時衣甲上被濺得大片泥點子,甫一趕至李讜面前,楊能便立刻焦急的稟告道:“李樞密!大事不好!西南面..西南面還有河東、忠武兩路藩鎮疾馳而來,李克用那沙陀漢麾下勁騎軍旅,眼見便要奔襲殺至!”

  河東李克用,先是于太康地界斬獲得一場大勝,隨即揮軍至許州迂回出兵,此刻我等急于由王滿渡一隅強渡汴水,那李克用卻是從西南面突襲攻來,要趁著我軍半渡之時發動奇襲!

  半渡而擊的作戰手段,不僅早已由田穰苴、韓信等名將用得滾瓜爛熟,孫子·行軍篇當中也明確言明是重創敵軍的最佳時機。就算沒讀過兵書的統軍將領,沒吃過豬肉也會見過豬跑,趁著敵軍半渡階段,驟然發動攻擊,而使得對方首尾不得相顧,陣列混亂時按住了往死里打,對于但凡有點見識閱歷的將官來說,這也實屬老生常談的作戰常識。

  然而李讜驚聞緊急軍情之后不住的惡言咒罵了幾句,朱溫就在北岸嚴陣以待,李克用又率領著銳騎軍旅從南岸殺來,不僅僅是因為宣武軍與河東軍自打長安戰事之后,終于又再度聯手,且來得如此之快著實讓俺來不及反應......

  更為關鍵的是,陛下當初執迷要攻陷陳州宛丘,拖耗了近一年之久,這也使得幾處聯合攻來的藩鎮牙軍早已做好萬全的準備...拖到現在我軍才另要急于謀個立足之處,不得已奉命強渡汴水試圖進取汴州,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既如此,老子奉陛下...那黃巢旨意強行北往,就算被南北夾擊,他娘的卻還有什么選擇的余地!?

  嘴上雖不便明言,可是眼下早已是焦頭爛額的李讜心里也不由的咒罵起自家的主公黃巢。然而戰事緊迫,李讜一時間手足無措時,由西南面疾馳殺來的河東銳騎,眼見也要撞殺入仍處于王滿渡南畔的反軍軍陣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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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李讜,河中臨晉人。少時游秦、雍間,為人勇悍多力,甚有氣誼,黃巢攻陷長安時曾受封為內樞密使,出入于宮禁間,陳州攻堅戰后,于王滿渡之役兵敗伙同楊進等將官投降;李重胤,宋州下邑人。狀貌雄武,初在黃巢黨中,推為剛鷙,與尚讓、李讜等將領率軍試圖攻取汴州當中與朱溫大軍廝殺,因黃巢反軍勢衰,遂率眾降于朱溫。

  正史記述,李讜、李重胤投從朱溫后雖也曾斬獲得不少功績,終究卻因與晉軍馬牢川敗陣退返,久而無功,朱溫便謂諸將曰:“李讜、重胤違我節度,不能立功,頗辜任使”遂將李讜、李重胤一并戮于河橋之下。

  而按原本軌跡,葛從周、霍存、張歸霸等將才差不多也集在同一時期降于朱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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