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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國并理順了燕京事務后,徐澤便帶著自己的儀衛巡視各地。
今日的行程是昌平縣。
皇帝檢驗完整編兵馬的訓練后,又與幾名軍官一一親切談話。
“鵬舉,這段時間帶兵有何感悟?”
外放幾個月,岳飛明顯有了軍官的威嚴,演武場上指揮起麾下契丹騎兵來有板有眼,但在徐澤的面前,其人還是當親衛時一樣沒有半點拘束。
“知易行難,很多事不做就不知道跟自己想的不一樣。”
“哦?”
徐澤帶著岳飛邊走邊聊。
“說說看,有哪些不一樣?”
“先是手下的軍士,臣最初對這些契丹人有一些偏見,認為蠻胡必難約束,還想亮些絕活鎮住他們,相處久了才發現他們其實也有血有肉,只要真誠相待,也能收獲真心。”
“嗯,很不錯。”
徐澤欣慰點頭。
對夷胡的策略,該毀滅的時候,其人絕不會心慈手軟,但對已經打服了夷胡,就要區別對待。
一個人建不成疆域萬里的大國,絕大部分漢人也難以在不適宜農耕的艱苦邊疆長期生活。
大同的國土面積越大,境內的夷胡必然會越多,這是華夏傳統疆域地理特點決定的客觀事實。
對夷胡,必須毀滅與同化并舉。
毀滅其文化傳承和能夠獨立出去的戰爭潛力,并同化其剩余人口才是最佳選擇。
但同化的前提必須是把他們當人,因為只有“人”才能被同化,容不下夷胡就別想開拓萬里江山。
當年的瀘南夷亂,后世皇明的安南、遼東等地獨立,都與錯誤的民族政策或地方官員對夷胡的極端歧視壓榨有很大的關系。
同軍中有很多異族兵士,經過長期的教育和訓練后,無論是作戰勇悍,還是遵章守紀,都不差漢人兵士分毫。
徐澤尊重客觀事實,沒想一口吃下一個胖子。
大漢族主義短期內是無法徹底根治的,保持“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警惕心也很有必要。
其人只是擔心麾下文武不知輕重,如挑起瀘南夷亂的賈宗諒一樣無端歧視壓榨夷胡,最終導致官逼民反。
大同王朝擁有強大的武力,想打下萬里江山很容易,但想守住這份基業,不僅他這個皇帝要胸懷萬里天地,麾下得力的文武官員也要有這格局才行。
若是邊地文武狂妄自大,始終把諸胡當作異類,甚至視之如豬狗奴仆,而不是想辦法同化他們,那打下的江山越大,埋下的隱患就會越大。
“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中國入夷狄,則夷狄之。大同的事業要做大,不僅要練就摧毀一切敵人的強兵,還要有接受真心入我中國之夷狄的胸懷和同化他們的能力。”
“是!”
得了皇帝的表揚,岳飛心中激動,臉上卻不露分毫。
“臣這段時間練兵,還發現了一些我們以往騎兵訓練中的謬誤…”
王四趕到營中時,徐澤正與岳飛談到興頭上,向王四點了點頭,后者會意,默默地跟在了儀衛后面。
“什么消息?”
目送岳飛帶著麾下契丹騎兵高歌離開,徐澤喊來王四。
“陛下,趙宋朝廷派出的勘界使者已經離開東京城了。”
徐澤仍目視前方,并未回身。
“趙佶派來了哪些人?”
“少師兼樞密使蔡攸,尚書右臣白石中,殿中侍御史劉豫及其余隨員,一行二十三人。”
從趙宋派出的勘界使者官職和規模來看,趙佶總算是認清了形勢,勘界一事暫時不會有波折了。
“這事就由你和吳用一起處理吧,我還要接著巡視。”
“這?”
盡管心里清楚兩國勘界其實沒啥實際意義,等大同穩定了北疆形勢就會大舉南下,但此事畢竟非同小可,王四還是擔心自己會處理不好。
“陛下,臣——”
徐澤扭過頭,笑道:
“放心,戰略主動權在我方,以趙宋君臣的軟弱,沒有什么談不成的。”
這次出巡西面諸州,是徐澤的預定計劃,趙宋來不來使者,該巡視的地面都得巡視。
即使呆在燕京,沒有什么要緊事,他也懶得見趙宋使者。
大同建國后,徐澤并沒有立即放張邦昌等人回去,而是將他們扣留了大半月。
待張邦昌回到東京,大同建國的消息早傳到了趙宋,其人貴為宰相,卻擅自參加叛逆的開國大典,自然沒得好果子吃。
教主道君皇帝盛怒之下,將張邦昌落職,命其監成都府路永康軍酒稅。
倒霉鬼張邦昌落了職,但同舟社建國徐澤稱帝的問題還得解決。
針對這一問題,趙宋朝廷分成了兩派。
嗓門最響亮的可以算做主戰派。
這些人認為徐澤冒天下之大不韙割據稱制,已失河北、京東人心,又立于四戰之地,絕不可持久,請天子立即昭告天下,討伐逆賊。
當然,這些人還沒有頭腦發熱,認為宋軍能打得過同軍。
有人審時度勢,提出派使北上聯系金國,邀其一同出兵夾擊偽同政權。
并且,同時聯絡遼帝耶律延禧,邀請其南下河東,再派大軍護送其人回燕京復國。
有主戰派,自然有主和派。
這部分人避開投賊賣國的話題陷阱,只問大宋若是和偽同開戰,緊鄰河北的開封府如何抵擋賊軍南下,被賊軍嚴重威脅的東南漕運又如何保障安全…
趙佶這些年其實已經被徐澤打怕了,根本就不敢與徐澤為敵。
只是,趙宋危機重重,前些年靠同舟社的強大武力鎮壓才勉強維持。
若是任由徐澤稱帝,而朝廷沒有任何表示的話,各地的矛盾將會爆發,趙氏江山恐怕會就此分崩離析。
而且,當前也的確是個機會,要是真能聯系上金人和遼帝,內外使力南北夾擊,說不定還真能滅掉剛剛建國人心不穩的偽同政權。
皇帝遲遲不表態,兩派爭吵了小半旬,總算達成了一些共識:不管是戰是和,先調集大軍,確保開封府的安全再說。
但趙宋朝廷的調兵命令尚未發出,大同政權就先行動了。
先是大同海軍進入長江口并俘獲靜海水軍,隨后,河北路同軍關勝部兵出大名府,進駐衛南,威脅滑州。
因兩地距離開封府有遠近,緊急軍情趕在了同一日送達東京。
然后,東平府、沂州方向的賊軍也都有調動。
很明顯,張邦昌回到東京之前,徐澤就已經先調了兵——這賊子根本就沒想好好談!
大同調兵遣將,準備嚴重不足的趙宋淮南、京畿等地則一日三驚,徐澤提二十萬雄兵南下,即將改朝換代的消息滿天飛。
到了這個時候,趙宋君臣才沮喪地發現,朝廷其實沒有與徐澤討價還價的資格。
可張邦昌已經啟程前往成都府路了,其他的重臣都不敢北上。
又磨了好幾天,趙宋朝廷才選出勘界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