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牛皋沒有說錯,東京開封府已經亂了。
隨劉延慶帶“五萬大軍”退守開封府的,還有大名府、開德府盡皆失守,叛軍已經兵臨滑州韋城,即將進京作亂的恐怖消息。
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趙宋王朝迎來了立國一百六十年以來最大的軍事和政治危機。
韋城的地理位置非同一般,其地緊貼京畿路,與東京城之間只隔著長垣、封丘兩縣,距離僅有兩百里,騎兵可朝發夕至,叛軍占據韋城和兵圍東京幾無區別。
趙宋執行強干弱枝的政策,京畿各地并不是沒有兵,恰恰相反,京畿有兵,而且還有很多。
按照趙宋兵制,不算用作儀衛的殿前諸班和御龍諸直,僅駐守東京城的殿前司騎、步諸軍就有二百四十八個指揮,只看賬面數據至少有十多萬人。
但這些只是兵制數,登基已經二十年深知王朝積弊的趙佶當然不會傻愣愣地問太尉高俅殿前司還剩多少人。
而且,問了也沒用。
前番為了震懾徐澤,童貫北上大名府的時候帶走了不少東京和京畿兵馬,以壯聲威。
如今,北上的“四十萬大軍”音訊全無,而叛軍卻打到了韋城,怎么看都是兇多吉少。
“四十萬”最精銳大軍都打不贏的仗,換上倉促聚攏起來的幾萬未加整訓的驚慌之兵能頂什么事?
向來都缺乏安全感的天子徹底慌了,急招宰執進宮議事。
待蔡京、王黼、余深、鄭居中等人匆匆趕到宮內時,只見到處都是亂竄的內侍和宮女,大呼小叫之聲此起彼伏,不想皇城中竟然比起風聲鶴唳的內城還要亂。
蔡京年紀大,又連日操勞,身體有些虛弱,幾乎由兩個內侍架著進的宮,沒精力管這些亂跑的宮人;
王黼、鄭居中兩位相公表面鎮定,實際上內心比起宮人們還要慌亂,更不可能喝止他們;
反倒是一慣滑頭的余深見狀大聲呼喝,逮住幾個宮人罵了一頓,方才止住著這狼入羊群般的驚慌之狀。
但也只是管了片刻,待幾位相公走過后,這些宮人們又開始亂竄。
四位宰執進入崇政殿,就見著今日輪值宰執的中書侍郎馮熙載已率尚書左丞張邦昌、尚書右丞王安中、御史中丞陳過庭、翰林學士李邦彥等人候在外面的偏殿。
蔡京自己體虛,更擔心以往遇到大事就心悸的天子又會人事不省,丟下爛攤子不管了,因此見到馮熙載就問龍體康健情況。
“官家如何?”
馮熙載面色有些糾結,回答道:
“還好,國公進去就知道了。”
趙佶的情況果然“還好”,非常清醒,甚至表現出了少有的果決,見重臣到齊,皇帝立即開門見山說明了自己的旨意。
“諸卿,朕有意除皇太子開封府尹,并令諸皇子分居各路州,速速擬旨吧。”
聞聽天子此言,眾臣頓時面色蒼白,只因天子這話之中包含的信息太嚇人。
令諸皇子分居各路州還好說一點,屬于常規應急措施。
畢竟叛軍即將攻入都城,把皇裔派出去分守四方,既可防 (本章未完,請翻頁)
第(2/2)頁 止皇脈被攻破東京的叛軍一網打盡,也能表明朝廷不死不休的決心,可令叛臣有所忌憚。
但除皇太子為開封府尹的政治意義就太不一般了。
在場的無不是人精,當即聽出了皇帝有大亂臨頭安排皇太子監國,然后自己跑路的想法。
問題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太子一旦監國掌握權柄,必然要拿舊臣開刀以收拾士氣民心。
馮熙載、張邦昌、王安中、陳過庭等人還好說一點,資歷、名望皆有,也不得天子格外信重,皇太子即便登基,也不會過分為難他們。
而蔡京、余深卻與皇太子趙桓有怨,王黼、鄭居中、李邦彥這些顯貴更是榮華只系于今上一身,皇帝倉促出逃,他們絕不會有好果子吃。
不過蔡京、王黼、李邦彥等人或是天子信用的元老,或是身邊得用的寵臣,天子即便要走,也不可能一個人跑路,多半會帶上他們。
但以少傅權領樞密院的鄭居中掌管軍事,當此之時,必然是要主持東京防務的,肯定跑不了,其人頓時慌了。
“官家,不可棄天下臣民——啊”
趙佶確實擔心個人的萬金之軀,欲要棄天下臣民與不顧,但畢竟此事還沒做出來。
鄭居中卻因心憂自己的富貴和小命而口不擇言,說出了皇帝想做卻還未做的事,令極力壓制內心恐懼和慌亂的趙佶當場爆發,隨手抓起一塊玉符就砸了出去。
道君教主皇帝所觸之事無不精通的運動天賦可不是蓋的,瞄得準力道足,玉符準確命中鄭少傅正說話的嘴,當即打落了兩顆門牙。
鄭居中被打醒,很快就想明白了自己的處境,趴伏在地,抖如篩糠。
其他宰執雖然看不慣鄭居中的窩囊樣,但這里畢竟是趙宋朝廷,皇帝當著眾臣的面打掉了權樞密使的牙,成何體統!
眼見宰執們投來不善的眼光,趙佶也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失了分寸,趕緊補救。
“李彥,快帶少傅去偏殿,讓御醫好生照看。”
“岑,岑不耐四,色官噶!”
這一小會功夫,鄭居中的嘴巴已經腫了起來,又被砸掉了牙,再加上內心驚恐,說話都不利索了。
蔡京看著被扶出去的鄭居中,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暗嘆一聲,站了出來。
“官家,徐澤自兵出京東東路后,可有上奏?”
徐澤都已經發動叛軍打敗了朝廷的大軍,兵臨京畿邊界了,還有什么上奏?
魯國公這句話問的沒頭沒腦,換個人說這話,說不定趙佶又要發火了。
但教主道君皇帝深知公相不會無的放矢,話中定有所指。
其人畢竟智慧遠邁常人,很快就想明白了蔡京的意思。
徐澤出兵前雖然沒有上奏,卻明確告知梁子美自己“二月十五日將帶大軍入大名府接管河北東路”,其后也沒有發出“討宋檄文”或是“清君側”之類的政治宣言。
之前,趙佶心態大亂,一直看不懂徐澤此舉的動機,現在聽了蔡京之言,方才覺得其中另有蹊蹺。
“公相是說徐澤不會進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