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對漣水軍的海戰,徐澤并沒有參與,他還在濟南府親自督導濟南和淄州兩地的社會改革。
這是阮小七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獨立指揮海戰,基本達成了戰前制定的作戰目標,但戰斗過程與戰前制定的計劃還是有很大的出入。
同舟社對趙宋陸上力量的監控很有效,但相對“封閉”的水上力量不是那么好滲透的。
阮小七原本的計劃是直入漣水軍水寨,將其水軍堵在營寨中全殲,在海面上碰到全員合練的敵軍純屬巧合。
不過,這無傷結局,雙方的艦隊規模、作戰理念、戰斗意志和戰斗能力就不在一個層次。
無論是發生在洋面之上,還是水寨之中,都改變不了漣水官軍必敗的結局。
戰斗勝利后,阮小七留下一支分艦隊,順漣水河直入漣水縣。
海面上的戰斗結束太快,漣水縣根本就沒人知道這支奇怪的艦隊是來者不善的敵人。
直到炮擊結束,依河而建的漣水縣城門都沒有來得及關上。
幸好阮小七的命令只是武裝威懾,而不是占領此地。
分艦隊對著縣城一頓炮轟示威,并摧毀了河道中停留的幾艘大船后,才揚長而去。
遠離紅五營控制區的漣水縣軍民全程驚駭地望著敵人大搖大擺地來,耀武揚威地走,才真正意識到李子義紅五營賊軍離自己這么近。
與此同時,阮小七的主力艦隊則載著魏定國統帥的第四師北上海州。
海州地處淮南東路東北角的突出部位,右靠黃海,左臨京東東路沂州和淮陽軍,上接密州,下連漣水軍,地理位置非常特殊。
境內山海齊觀,平原、大海、高山齊全,河湖、丘陵、灘涂、濕地、海島俱備,地勢由西北向東南傾斜,形如一只飛向海洋的彩蝶。
后世,海州治所朐山縣和東面的東海兩縣已經連為一體,此時卻是夾海相望,兩縣之間形成了絕佳的黃金水道,南來北往的近海商船必經此處,域內經濟較為發達。
知海州事張叔夜是趙宋少有通軍事的文臣,其人少時喜論兵法,后以蔭補入仕,被任命為蘭州錄事參軍。
蘭州地處宋夏邊境,依靠黃河天塹自固,但每年黃河有長時間的封凍期,河面結冰可以跑馬,苦寒的天氣里,戍邊士卒幾個月武器不敢離身。
張叔夜建議說:“這不是上策,不找險要地勢防守,卻讓敵人逼近黃河,我方就危險了。”
其人通過查探,發現了有個叫天都的地方,介于五路之間,夏人每次入寇,必先在此處集合。
張叔夜建議奪取該地,朝廷采納,成功后在此筑城西安州,從這之后,蘭州再沒有遭受夏人襲擾之苦。
賊人李子義起兵后,朝廷重點加強漕運樞紐沿線的防護同時,也在海州增加了四營戰兵。
張叔夜原知濟州,因調度有方,州內戰備狀態良好,得到一線督戰的童貫賞識,戰后,便提議其人遷知相對薄弱的海州。
張叔夜到任后,就親自深入一線走訪,最終在沂、密兩州與海州的交界處選定并構筑了三處堡寨,以防備賊軍從西、北方殺入。
張知州深知本地禁軍的戰力羸弱,除了經常突擊檢查慰問各地駐軍,以督促其落實戰備和訓練外,還加強了保甲鄉兵訓練。
正常情況下,賊軍若想攻入海州,就算攔不住,至少也能給予其重創,絕不可能如京東各州那么簡單。
今日,張叔夜便剛視察完夾山寨,返回朐山縣時,時間已到酉時。
海面上,一直龐大的艦隊已經下錨,眾多的兵士有序下船,正在海灘上集結。
這支突然出現的軍隊,當然是奉命攻取海州的同軍第四師(師正魏定國)。
為了達成這次戰斗的突然性,靖海艦隊從膠即港出海后,就直插漣水軍,走的是遠離海岸線的深海航線。
因此,艦隊再度北上,到達海州境內時,居然沒有引起任何驚慌,阮小七乃提前派出哨船,向朐山縣通報有大軍到達,請官府出面清理海灘,準備宿營營地。
艦隊到達,靠岸后登陸也有條不紊,因此,城中軍民皆未生疑。
朐山縣臨海,見識到這支軍隊的威武和有序后,漸漸的有不少百姓出城看熱鬧。
待張叔夜回到朐山時,就看到這副“萬人空巷迎敵軍”的詭異場景。
張知州見城外秩序井然,也未起疑,由衷的贊嘆了一句。
“這是哪里來的軍隊,好生威武!”
“回張相公,是奉命北上的明州水師,說是京東賊人不穩,朝廷調他們來,增加海州防務。”
正在城外維持秩序的朐山黃知縣見到知州回城,趕緊迎上。
前生作惡,今生附郭。
攤上了張叔夜這種干練的知州,什么事都要給你插上一腳,附郭知縣那是半點權利沒有,俗務還格外繁忙,其人只得小心應對。
不比不通軍事的黃知縣,張叔夜卻是熟于軍務。
趙宋因為防務的重心偏移,全國八成以上的禁軍集中于京畿和宋夏、宋遼邊境各路州,江南兵額本就很少,且缺編嚴重,軍士的甲械更沒法與這些地方比。
其人雖然不清楚明州的具體兵額,卻可以斷定整個兩浙路都沒有這么多裝備精良的禁軍。
更關鍵的是浙人中身形高大者也有,可如眼前這支軍隊這般整體高大的,絕無可能。
張叔夜疑心大起,趕緊問道:“他們可曾出示了調動文書?”
黃知縣不敢隱瞞,老實答道:“阮將軍有文書,但,但他說要親自交于知州相公。”
壞了!
張叔夜面色大變,雖然他還不敢確認這支軍隊就是賊軍,但至少其來路存疑,絕不可能是明州來的禁軍。
更可怕的是,這會城外百姓聚集這么多,守軍也全在營中,還沒有調到城上,此時便是立即疏散百姓,調集大軍入城都來不及了。
“相公,可是有不妥?”
黃知縣的注意力全放在張叔夜身上,看到知州變了臉,情知定是自己做錯了事,頓時嚇得臉色煞白。
“胡鬧!既是朝廷派來加強本州防務的軍隊,你不令駐軍騰出營地,準備飯食,卻讓這么多百姓在城外圍觀,成何體統!”
張叔夜到底是久經官場,通曉人性,這個時候,就算明知道海灘上正在集結的是賊軍,也決不能慌亂,胡亂宣布賊軍臨城的消息。
不然的話,光是城門外這些看熱鬧的百姓驚恐之下,擁擠踩踏,也會造成大量傷亡。
而且,士氣低落的禁軍官兵得到這個消息,怕是更不敢出營守城。
必須先穩住形勢,希望這些人真是朝廷調來的援軍,或者再給自己一點時間,先把百姓誆進城中,再做理會吧。
對于張叔夜的沒事找茬,黃知縣心里罵翻了,他一個附郭知縣,敢命令駐軍騰營寨?
其人嘴上卻不敢有半點表示,趕緊命兩班班頭帶弓手驅趕百姓進城。
城門口人來人往,有人得到消息晚,正往外面趕,有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只想看熱鬧不愿走。
班頭弓手們因為有知州相公盯著,也不敢動人罵人,只能以言語勸說,忙活了好一會,百姓才開始返回城中。
張叔夜剛松一口氣,轉身,就見到海灘上的軍隊已經列著整齊的隊形,徑直朝朐山縣城走來了。